无论如何,都得把慈华堂交到米峪的手上。
爷爷的心思别人很难猜,米峪的母亲也知道她儿子其他不行,可在中医上的造诣绝对比任何人都要强。但是,越是露出锋芒就越容易遭人嫉妒,米峪也是如此。
所以米峪从小就被教育得内敛沉静,学会了低调沉稳,老老实实地学习,安安静静地做事,看起来低调的不能再低调,表现的对家族事业也没什么野心,对别人也十分亲和。他的两位哥哥也一度以为米峪对慈华堂的家业没什么欲望,所有人都是这么想。
这种事就像是温水煮青蛙,米峪的爷爷也是想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将重心偏向米峪。但米峪有一位很厉害的大伯,他防人之心绝对有,害人之心也不遑多让。
本来大伯对他这个弟弟并不放在心上,他那个游手好闲的样子也是自己带出来的,想要再改变他这个侄子的个性和生活,似乎更加没什么难度。
然而米峪的母亲比他更快一步,将米峪转到了那所优秀的寄宿制学校去了。如此一来,大伯就插手不了米峪的事了。
大伯这才发现,噢,这个侄子厉害,他的母亲也厉害。
但米峪的头顶到底还有他爸,就算当家老爷子真想把家业交给米峪,也得等上好几年等米峪成年。在这段时间里,米峪的爸爸已经在他大哥的带领下,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这玩意儿太容易上瘾,米峪的爸爸又仗着自己米家家底殷实,出去豪赌一晚上几百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但他不知道,他花的不是自己的也不是他哥哥给他的,而是他哥直接从账上划出来的。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这笔钱填补不上,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哥又让他去问高利贷借,先填了账上的钱,然后他们的父亲一定会给他还钱的。
可他哪里知道,最后他大哥跑到他们的父亲面前告状,说他弟弟挪用公款。
这话两头都说不清,米峪的爸爸又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这钱,他认,也还不上,高利贷又直接追上门,他爷爷被气得卧病在床,大伯现在代理当家全权掌管慈华堂,前后翻脸就跟翻书一样,说是想要慈华堂帮他还钱,他就必须净身出户,带着妻儿滚出米家。
没办法,米峪的父亲认了,净身出户,放弃了自己、与当时还未成年的米峪的继承权。
没了收入日子很难过,米峪的爸爸又不是那种说能放下赌博就能放下的人,最后还抱着想要翻本的心去豪赌了一把,自然是输的惨败,还受了蛊惑去借了钱,到头来还是高利贷。
这利滚利,又是一大笔。
此后,米峪就算有想要读大学的心思,也没有那个钱了,被逼得出来工作还钱,却怎么也填不上那个漏洞,就跟黑洞一样,钱砸在水里,尚且还能泛起花,都还能听到“咚”得一声,可还给高利贷,什么声音都没有。
米峪也想过去找本家帮他们还上一点钱,至少欠米家的钱,可比欠高利贷要好一点。但他的大伯话说的好听,不是不肯,是没办法,还了钱,他爸爸还是要去赌,他自己不来,也看不出诚意。可米峪的爸爸去借,大伯却让他签比高利贷更高利息的借条,这钱还不如不借。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季生觉得自己足够坚强,但心脏还是被他的话听得一抽一抽的。
米峪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高利贷说,如果不按时还钱他们就要杀光我全家,我知道他们只不过是在威胁我,但是……我不希望他们伤害我的家人,钱,的确是我父亲欠的,我也只能赚钱去还……我知道!我知道用这种方法不对,但是我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马上来钱的方式了……”
季生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只是这个理由他反而坦然接受了。
米峪的确是做错了,他知道,但那又怎么样。这根本就不是他该承受的事情!
季生为以前的自己感到羞愧,他应该相信米峪的,相信他肯定有所谓的苦衷!
“你还欠多少钱?”
米峪一愣,没有听到什么责备的话,他稍稍松了口气,他道,“我爸爸死了,我把爸爸的房子卖了,还了高利贷,但还是欠妈妈娘家很多钱……我外婆身体不好,我妈妈带外婆回乡下养身体,我必须每个月给他们汇钱,才能让我舅舅收留我妈妈和外婆……前阵子我外婆去世,妈妈也已经改嫁,我想我大概是……还清了吧……”
季生皱起了眉头,他心里的忿恨蹭蹭地冒了上来,他在恨自己,为什么在米峪最需要别人的时候他却没有多追出去一步去问一问,去帮助他。
“你别想那么多……”米峪看着季生的眼神,有点儿高兴的样子,“这些都是我活该,不需要任何人帮我承担什么,这样我把钱还清了心里也会好过一点,对于我来说也是解脱,所以……你真的不用再问了,以前的事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任何人,我就怪我自己,要是有本事的话就不会落得这种田地了。”
但知道米峪家庭的季生从来都没有觉得米峪没用,他觉得米峪甚至超过了自己,要是那么多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对不起。”季生说道。
米峪笑了,“你为什么要道歉啊。”
季生摇头,“我没有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