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河新韵

    不必说它优美的传说淳朴的民风，也不必说它诗意盎然的渔舟晚唱如梦如幻的旖旎风光，单是长江最长的支流是汉江，汉江最长的支流是堵河，我就有足够的理由为我的母亲河骄傲。似一条碧绿的玉带，它自西向东绕城而过，就像一位慈爱的母亲正伸开温暖的双臂，轻轻地将她的儿女们拥进怀中。

    十多年前，我曾在小城求学，那时的母亲河还是一幅原始风貌。宽阔的河床，碧绿的河水，银色的沙滩，精美的鹅卵石；沙滩之外还有一片茂密的林带，林间蒿草丛生，小路绵延，曲径通幽，是个集读书、散步、聚会、消闲的绝好去处。每到周末，河里人气特旺。有恋人，有家人，有朋友，或走，或坐，或卧，各自为阵，自成风景。

    三年前因工作变动，重新走近母亲河时我惊呆了。还是那条河流，还是那脉青山，只是往日的安乐与宁静已荡然无存。狭窄的河床上随处可见脏臭的污水、腐烂的垃圾、成堆的渣土，水中不见游鱼，林带被埋葬在一片废弃的木材加工厂下面。除了倾倒垃圾和挖沙采石的车辆穿梭嘶吼之外，河里人迹罕至，鸟虫无踪，垃圾败草，满目疮痍。城市发展了，经济增长了，人们富裕了，而我们的母亲河呢？谁来看她残破的容颜？谁来听她呜咽的诉说？又有谁？来安慰她千疮百孔的心灵？我不再去看河。看一次河，多一分沉重；看一次河，多一分悲哀。

    一直以为自已是杞人忧河，知音不多，没想到一个冬天的早晨，河道里突然间开进了许多施工的车辆，人们期盼已久的堵河防洪大堤建设开始了。日子一天天过去，河里的垃圾没有了，污水消逝了，巍巍的大堤奇迹般地延伸，随之延伸的是一条宽阔平坦的沿河大道。

    母亲河重展新颜，风韵无限，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一身轻松地去看建设中的大堤，去看哺育着一方人杰的母亲河，是我最惬意的时刻。我曾在细雨濛濛的清晨去看河，大堤正是初建时，运沙的车辆往来不息，搅伴机的吼叫震耳发聩，压路机碾过的时候大地也忍不住它的颤抖好一派繁忙的景象！我曾在暮蔼沉沉的黄昏去看河，当我顺着延伸的大堤向远处眺望，才发现黄昏的母亲河是如此之美：那一刻，夕阳已尽，余晖尚存，映照的河水波光粼粼，一只小船正从彼岸划向此岸，船上隐约可见三五人影，感觉不出它的移动，人和船仿佛一直凝滞在那天幕下、水波上。黄昏即将来临，暮蔼已悄然升起，水天一线，烟波渺渺，小船倒影清晰，拍摄下来，一张绝好的风景照。可笑原来看到小船、倒影、夕阳、波光，总觉风光无限好，没想到这其实就是堵河上最平常不过的夕阳斜照。

    每个周末，我都会抽些时间去河边，大堤上悠闲的老人、欢乐的孩子和放松的上班簇，是我眼中另一种风景。曾听过一对老夫妻闲谈，居然尾随其后不愿离去，男的说他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县城只有巴掌大，泥房小巷，几步路就走完了；现在呢，从城西到桥东，从南门到北大街，他是再也走不动了，老了啊！女的说可不是吗，那后街都破成啥样子了，你还不老？再说这河吧，原来连桥都没有，下雨涨水不知淹了多少田、翻了多少船，后来修了桥，才少出几多悲剧；现在好了，修了防洪堤，又在建南门人行桥真是一年一个样啊！当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有一天，我老了，是否有人也愿陪我在这大堤上漫步？白发斑斑的两个人，缓步而行，谈古论今，携手走过几十年风风雨雨之后，再给世人留一幅相濡以沫的背影。那时的县城该是何等模样？那时的母亲河又该生出多少风韵？

    最喜欢独自沿着大堤走，一个人，默默无语，观河边风景，听往来人声，感受着工地的忙碌，心中总有说不出的感动。对于喧闹嘈杂的城市而言，大堤不仅是防止堵河污染的牢固屏障，更是我们心中新的希望，是我们灵魂深处一道美丽的分水岭。站在堤上，隔岸有青山隐隐，脚下有绿水悠悠，身后则是繁华的街市。当我们在城市的手心厌倦了喧嚣，看够了混凝土的色泽，那么，请到堤上去，去看看静谧的堵河，它会给你一方净土，给你她特有的母亲般的厚爱和安慰。

    2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