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的声音响起,翟煦借着微弱的烛光,进了里面的屋子,墙上挂着的全是他的江池,方才还饱满的胸腔,忽而变得空虚起来,空荡荡的,像是圆润饱满的气球忽然有了个针孔,里面的空气缓缓地,缓缓地往外面冒。
翟煦无声的看着,然后铺上了画册。
挖牡蛎的江池,躺在床上撒娇的江池,时刻依赖他的江池,还有被人抱在怀里满身伤痕的江池……
偌大的墨水滴落下来,濡湿了本已经即将完成的画册,翟煦的指尖微微颤动,毛笔放在旁侧,翟煦无力的做了下来。
他自诩强大,却连最亲密的人都保护不了,他自诩残暴不仁,弑父杀兄,却连谁是替身都分不清,为情所困。
他终归是还不够狠。
翟煦倏地睁开眼睛,涌现出来的源源不断的狠厉与戾气,将他整个人包围,所有害他之人,都要付出代价。
半夜黑烟滚滚,安静的皇宫内宫人四窜,翟煦身穿黑色龙袍,坐在龙案之前,手里拿着奏折,不为外界所动。
门哐的一声被踢开,徐立瑟瑟发抖的陪在翟煦身边,视线根本不敢乱移。
“坐在龙珏殿之人是假皇帝。”辛柠尖锐的声音响彻龙珏殿,后方跟着的御林军,殿内满满的都是人,丞相,礼部侍郎,左综使,易王之子翟冲,还有许多熟悉的面孔。
“为避免让皇位陷入贼人之手,今日定除奸臣,保卫西越大好江山。”
“多说无益,动手揭下他的假皮,混淆皇室血脉,此乃大罪。”
……
冠冕堂皇的的理由,翟煦从不知他的臣子竟是这般嘴脸,往日里隐藏的足够好。
“你们都是这般想的。”翟煦放下手中的奏折,徐徐走来。
每一步似乎都踹在胸口,辛柠首当其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表哥,昨日里,昨日里还不是,她都确定好的,今日,怎么忽然就变了。
众人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辛柠身体僵硬,根本无法动弹,看着翟煦那张冷硬的侧脸,心跳如鼓,忽然,那股子惊恐退散,辛柠猖狂的笑了起来,不成功便成仁,既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辛柠眸底迸发出极致的恨意。
“宫里四处都是御林军,你根本无处可逃,此时束手就擒,还有一条活路。”辛柠将衣摆甩到后方,颤抖的指尖似乎随着她尖锐的声音消失无形。
她不怕,她怎么也不怕了,她后面还有这么多人,最多逃不过一个死字。
“束手就擒?”翟煦的声音很轻,忽然从外端扔进来几个东西,沉重的声音,仿若沙包般砸在地上,弹了几圈后正落在地上。
“啊,啊,啊。”围在殿内的所有人纷纷后退,惊恐的看着前方的几个人头。
带着被杀死的不甘与惊恐,眼睛瞪得很大,有血泪落下,脖颈的位置血肉模糊,在这凄冷的晚上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这几人,他们都很熟悉,都是带兵的将领。
还未等谋反之人有过多反应,宁畔带着一行人冲了进来,下人被尽数割杀,辛柠整个人瘫软在地,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身上,然后逐渐冰冷,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道,辛柠整个人陷入癫狂。
朝着翟煦就扑了过去,“表哥,表哥我错了,我错了,我都是不得已的。”
辛柠还未碰到翟煦,便被翟煦一脚踢开,辛柠嘴角满是鲜血,无声的瘫在地上。
其余人见此情景,纷纷不敢有所动作,生怕下一秒,那锋利的刀刃便会贴在自己脖子上。
说到底,都是一群贪生怕死之人。
而江跃,甚至在殿内失禁。
所有人关押天牢,被人带走,谋反由此落下帷幕。
很快,宫人进来将殿内的血痕冲洗干净,方才还满室血腥,瞬间恢复平静。
翟煦不喜殿内的浓厚血腥味道,前往了偏殿。
两月未来偏殿,翟煦的心钝钝的。
他喜欢莲花,院子里的池子里移植了满满的莲花,此时的莲花已经谢了,接满了莲蓬,翟煦摘了一个,剥了一个莲子塞入嘴中,清甜中带着浓厚的苦味,就像是他此时的心情。
在河深村的美好时光依旧盘旋在脑海,这里却没了他的踪影。
翟煦晃荡着进了寝殿,一切如旧,当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不在了,他用过的东西,却都还在,翟煦环顾寝殿内的一切,指尖落在桌案上,他用过的笔墨纸砚,练习的字帖都完整的收好。
翟煦将里面的字帖拿出来,一张一张的看,从一开始的难看,像是鸡爪子所写出的,后续的刚劲有力,比起他的略微秀气,但尾端总是习惯性地勾起,翟煦看着,忍不住翘起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