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怕冷,冬日里抄书的钱,都买了炭火,手上长满了冻疮不要紧,饿得头晕眼花也不要紧。
只要把屋子烧的暖暖的,就能幻想春节和哥哥一起包饺子,就能幻想和楚修一起谈论国策,一起下棋的日子。
以往怕冷的是楚修,现在轮到他了。
柯伊松开紧紧攥住的衣袖,殿内笑声不断。
你在想什么,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让楚修恨他,讨厌他,让楚修纳妃子,宠幸妃子,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为什么,你还会这么难过呢……
你应该高兴,对,笑一笑。
柯伊勾起了唇角。
对,就是这样,笑一笑,笑一笑就不会难过了……
殿内熏着暖香,却丝毫不见暧昧的场景。
楚修玄衣墨发,衣冠不乱,提着笔坐在案前,久久没有在奏折上批下一个字。
另一只手搭着太阳穴,他头也没有抬,淡声道:“叫,没让你停。”
李南蓉跪在不远处,闻言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说了一声是,扯开嗓子继续喊。
为了侍寝,她沐浴更衣,精心挑选了最能蛊惑男人的香料,仔仔细细的熏了三四遍,再复习了几遍母后教她的御夫之术。
一见大庆的皇帝,便惊为天人,她自知见过不少相貌出众的男子,楚修的容貌和气度是她从未见过的。
第一眼,她便认定楚修是配得上她的男子,若是她能坐上皇后之位,再荣归故国,连父王都要跪拜她。
但她没想到……
楚修非但不碰她,还让她跪在地上,平白无故地说那种话!
傻子都能看出来,也楚修让她演戏,是做给跪在殿外的那个男宠看的。
她堂堂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陛下,妾累了。”她双眼蓄着一汪泪水,确保自己看起来楚楚动人,“妾想……”
话没说完,她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尖。
烛光映照着帝王俊美尊贵的眉眼,修长的指间把玩着一方白色的帕子,细细搓磨,好像对待什么珍贵的不得了的物件。
但她定睛一看,便被帕子上的一团乱线惊到了。
这是什么图案,歪歪扭扭,她绣的第一幅绣品,都比这玩意好看。
难道大庆的绣娘这么不中用?
她找准了机会献殷勤,“陛下,不如妾给您绣帕子,您想要什么图案,妾都会绣。”
“是吗?”楚修淡淡道,“那就绣江山万里图吧。”
“江山……万里图?”李南蓉愣住了。
“不是说都会么?”楚修指腹擦过帕子上乱糟糟的线头,“绣不出来,便是欺君之罪。”
“……妾会,会。”
李南蓉悔得肠子都青了,江山万里图,那可是五位绣娘花费三个月才绣出来的作品,她一个人绣,那不是手指头都废了。
接下来几天,楚修日日召她侍寝,也日日让她跪着,让她一边喊叫,一边绣江山万里图。
烛灯不在她这边,她只能借着一点余光,没过一会便眼睛酸痛,止不住的流泪。
这还算轻的,更糟糕的是,她一眼花,绣针便戳进手指,有一次差点把她的大拇指戳穿。
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是那个贱人也跪在殿外。
外面更深露重,夜风冰冷刺骨,他肯定不好受。
这样想着,前方突然传来了走动声,楚修越过她,看都不看她一眼,推开了殿门。
露出殿外跪着的青年。
楚修望着殿外跪坐的青年,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
青年脸色苍白,看到他过来,抬起了眸子,几日未见,原本就消瘦的青年似乎又清减了一圈,寒风吹起衣袖,单薄的身体微微发着抖。
很冷么?
他试图从青年的脸上,发现一点嫉妒、不满或者悔意,但除了恍若死水的平静,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满意你听到的吗?”
楚修抬起青年的下巴,阴蛰道。
柯伊睫毛轻轻扇动,干涩的喉咙吐出一句话。
“愿公主,早日为陛下诞下皇子,为陛下开枝散叶。”
楚修指尖倏地用力,墨色的眸子涌现逼人的寒意。
真是……好回答。
也对,一个将自己一剑穿心的人能有什么回应,他真是痴心妄想。
他松手,居高临下道:“滚回去,以后不用来了。”
“……是。”
柯伊用手撑着地面,先动一条腿,在用手撑着那条腿,晃了晃,艰难地站了起来。
楚修负手而立,冷眼看着青年一瘸一拐的背影。
下一秒,青年蓦地停住了,楚修以为他终于想对自己说些别的时——
他陡然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