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陵可以杀我,却舍不得杀程渲。但,照今时今日的穆陵,他一定不会放你们离开岳阳,莫神医你生性自在,真的愿意被穆陵禁锢在这里。你深夜难眠时,该是会时常想起那艘迎风航行的大宝船吧。”
见莫牙沉默,唐晓又道:“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穆陵杀了我,程渲的孪生哥哥,往后的日子还长,他会不会有一天开始担心,担心你和程渲对他心存恨意?担心程渲这支武帝遗脉?你们不要忘了——知道他不是武帝亲生儿子的人…并不算多。如果我没有猜错,所有的知情者都会一个一个被悄悄除去,到那时,如果就剩下你,刺墨,还有程渲…穆陵会不会为你们的死活,寝食难安?”
莫牙放下怀里的青铜罐,挽起程渲的手,“地牢湿寒,我们走。”
——“莫神医。”唐晓拨弄着一根根铁栏,“是我教成今日的穆陵,我会怎么做,将来的穆陵就会怎么做。他能诱骗你拿出神蛊,再摔死最后一只神蛊…莫神医,他已经不是程渲当年重情重义的五哥,不是你肝胆相照的朋友。他,将会是另一个我,不惜一切代价的我。你今日不理明日事,但你…就要做父亲,你可以不顾程渲和你孩子的死活么?”
——“莫神医,你信我,穆陵——信不得了。”
穆陵,信不得了。
莫牙眼神微动,但仍是没有搭理唐晓。他想起了什么,松开挽着程渲的手,弯腰抱起了昏厥的穆玲珑,穆玲珑软软的耷拉在莫牙肩上,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莫牙没有回头,顿住步子,冷冷道:“你死不足惜,可怜了郡主,痴心错付。如果有来世,我求你一定不要再遇见她。”莫牙瞥了眼铁栏边自己刚放下的青铜罐,“你死期将近,这几天,该是很难熬吧。神蛊陪着我在大宝船上多年,虽然已经是一只死物,但你们同命相连,就让它…陪你过完这最后几天。”
唐晓张望着难见尽头的过道,他再也看不见什么,眼前只有一片无望的黑暗。他的脸上没有将死的恐惧,唐晓背靠铁栏,刀刻一样的脸廓微微颤动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唏嘘。
雅苑里
莫牙摸出怀里的羊皮卷,稍许踌躇在桌上铺开,盯视着一根根排列整齐的金针,若有所思。程渲原本以为,莫牙摸出金针是想救醒昏厥的穆玲珑,见莫牙自己看着发呆,程渲隐隐洞悉什么,看着莫牙的星眸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莫牙忽的回过神,见程渲瞧着自己,按下羊皮卷,扯开话道,“原来是想让郡主赶紧醒过来,后来又一想,她也累了好几天,昏过去也能得些安宁,不如…就算了。”
程渲拂过金针,轻声道:“我记得,你说过——一副金针无所不能。神蛊虽然不能活过来,但…你还有一副金针在。”
莫牙想收起羊皮卷,可程渲的手压着不动,自己也不能用强,“金针不是神针,世上哪有什么无所不能的东西?神婆子,我忽悠你呢?你好傻。”
程渲歪头注视着莫牙亮闪闪的眼睛,“针是死物,但人,却是活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答应过穆玲珑,会帮她一次,你是想…在鬼门关,救下唐晓?”
莫牙眼珠子动了动,他没有躲闪程渲的问话,相反,他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凑近程渲,压低声音道:“神婆子鬼精,精到,连穆陵都被你一句话骗过…”
——“哦?”程渲扬起脖子。
莫牙继续道:“穆陵原本是要把唐晓凌迟处死,剁成肉泥还怎么救?你不动声色,以孪生兄妹之间的互通感觉说动穆陵,让他收回凌迟之令,改作鸠酒一壶…你对你夫君倒是很有把握,程渲,你真的肯定…我有能耐救下唐晓?”
程渲白皙的脸上泛起丝丝血色,“穆玲珑哭着求你,你刀子嘴豆腐心,平时躲着她,但心里早把她当作是朋友,朋友相求,你不会坐视不理;何况,唐晓是我哥哥,你对萧妃也心存感恩,对她很是敬重怜惜…虽然我从没有为了唐晓求过你,但你心里知道,即便唐晓罪孽深重不可饶恕…但,血脉亲情应犹在,我终究是不想他惨死的。莫神医,你夫人说的对么?”
“和我想的…倒也差不多。”莫牙捏了把程渲的腮帮子,“就数你最聪明,是我莫牙牙肚子里的虫。”提到虫,莫牙又想起自己养了多年的神蛊,脸色不由得又暗淡下来,“唐晓为了求生什么无耻的话都说得出,但他有几句话,说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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