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正在四处搜罗精于卜卦之人,我孙无双在岳阳卜卦多年也算是有些名气,连五皇子都听说了我的名号,召我觐见论了几句,进司天监也是迟早的事。反倒是你俩,狼狈为奸居然敢坏了岳阳的规矩?程渲,你等着。”
——五哥…程渲搭着莫牙的手背动了动。
“你等着。”孙无双又戳了戳莫牙和程渲的鼻尖,忿忿拂袖离开。
“程渲,程渲?”莫牙转身盯着程渲有些出神的脸,“他走了。”
程渲还没应声,不远处的集口忽然响起铜锣声,岳阳街上的百姓纷纷朝集口张望着,永熙酒楼两边的几个摆摊的卦师更是急促的收起自己的物件,拔腿就朝集口小跑过去。
莫牙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人群像蝗虫一样直朝一个方向疾奔,“程渲,这锣声?”
锣声回响,程渲垂下眼睫。
——“五皇子摆下千金啦!”
——“千金!?”
“摆下千金?做什么?”莫牙喃喃自语。
酒楼门外探出一个看热闹的伙计,冷不丁以为莫牙问自己,咧嘴笑道:“你是今天刚来的岳阳吧?千金,买骨呐。”
“买骨?”莫牙窥探着程渲,程渲面容平静的像一张没有褶皱的白绢。
伙计把汗巾甩上肩,眼中露出憧憬之色,“十日前是百金,一日多过一日,今天居然摆上千金。就为了一块…”伙计眨了眨眼,“鎏龟骨。”
——鎏龟骨。莫牙听过这个东西,对,就是程渲口中的那个鎏龟骨。莫牙只当程渲装神弄鬼唬弄自己,世上竟真的有…价值千金的…鎏龟骨。
莫牙还想再问些什么,程渲推了推他的肩头,低声道:“走了。”
刚刚还熙熙攘攘的岳阳街头一下子空空荡荡,莫牙遥望集口,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满了岳阳百姓,莫牙虽然有些好奇,却是懒得凑这个热闹——何况还是一块龟骨头聚集的热闹。
——“千金买骨?”莫牙装作随意,“这骨头?丢了?”
“鎏龟骨一直收在司天监的摘星楼里,摘星楼神秘失火,鎏龟骨不翼而飞。”程渲缓慢走着,口中也缓缓道。
“就是你说过的那块,每卦必中的龟骨?”莫牙试探着。
“不错。”程渲也不躲闪,“鎏龟骨是齐国皇室至宝,可卜历朝历代的国运兴亡,辨善恶除奸佞,鎏龟骨不翼而飞,齐国朝廷必然惶惶不可终日,一定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回的。”
“龟骨烈火难毁,就算那个什么摘星楼烧成灰烬,龟骨也一定完好无损,既然遗失,肯定是被有心人捡走藏起,朝廷就算摆上万金,那个人也不会把龟骨交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想出集口设下千金的法子,真是…”莫牙不屑的摇了摇头,“愚蠢至极。”
莫牙想起了什么,“起火时,摘星楼有谁在里头?平日里,鎏龟骨又是在谁手上?”
程渲跟着莫牙稳稳的踩着每一步,笃定道:“鎏龟骨这样的宝贝,当然是由有本事用它的人保管,这个人,也是司天监的首席卦师。”
——“可以和三公齐论朝政的首席卦师?”
“只可惜。”程渲叹了声,“摘星楼大火,能烧的都烧了个干净,这个卦师,也一定是必死了。”
莫牙动了动唇,便也不再说了。莫牙正要往别处去,程渲却按住了他的肩膀,“走,瞧瞧也好,莫大夫还没见过这样的热闹吧。”
莫牙虽然对卜卦没有兴趣,却也想见识下齐国皇子是什么模样,便带着程渲往集口走去。离集口五皇子摆下的阵势还有老远,就已经是人头攒动挤不向前,莫牙在船上清静惯了,受不了热闹,离那人群半丈远就不愿意再上前了,他垫着脚尖朝高台看去,只见高台上站着好几人,但一眼就可以猜出中间英挺的白衣男子就是那位摆下千金的五皇子,这样的清贵之态,也只有皇族才会有吧。
程渲悄悄抬起眉眼,她只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五哥…
程渲七岁眼盲,今年刚满十八,她已经有整整十一年没有看见过五哥的容貌,但她从没有忘却记忆里的五哥。记忆里眉清目秀的男孩该长成了什么模样,程渲无数次在脑海里描绘着五哥长大后的脸孔,五哥也曾拉着她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五哥有那样冷冽的棱角,眉毛浓密飞扬,鼻子高傲挺拔,五哥的唇是那么柔软,像极了新弹的棉花,让人触着就舍不得放开。
这一眼,程渲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福气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