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服务生是用雅间换大厅的给连骁挑了个好位置。
大厅布置成了古时候的庭院,小桥流水一应俱全,服务生恭请这两人到了一处对外靠窗,对内侧临瀑布的荷花小池边,待他们落座后,递上包了金边的菜单。
“什么养生粥对体虚气弱好?适合女人的。”没接,只是问服务生。
服务生了然,看着跟着连先生来的小女人,好羡慕啊,一般不是翻菜单,就是问她们什么好吃,那像连先生噢噢噢的,全为这个身材小巧的女孩子着想:“连先生,推荐您可以试试裙带菜红蛤粥和沙参麦冬粥,这两个对滋阴补气都有很好的调节作用。”
“就这两个。”
“连先生,请问还需要其他配菜吗?”
“不必了。”
服务生先上了一些冷盘,让他们吃着,没一会儿两碗粥就送了过来,放在北北面前。连骁伸手,拉了过来,捏着青花瓷的勺子,一边轻搅着一边吹着气。
北北端坐在他对面的位置,自从她想要清醒结果变成自杀未遂,从病床上睁开眼睛后,连骁就是现在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住院一个星期到现在,他们两个是“零交流”
“我去一下洗手间。”站起来,将放在腿上的餐巾搁餐桌上。
“你过来。”叫了站在不远处的服务生,说“带她到洗手间。”
“好的,连先生。这位小姐,请您跟我来。”
北北的脸微僵,抿着唇点了点头,跟着服务生去了洗手间。
自然,招待达官贵人的上南宫洗手间也是奢华的可以,北北站在古香古色的洗脸池边上,水槽是木制的,放了双手撑在上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还不太好,不过,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而是——眼睛飘到门口,瞧了半晌,落寞万分。
到现在这一刻了,她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有多过分。想骂他就骂他,想打他就打,不高兴了就甩脸子,其实,一直在惹事和他闹的人都是自己。
总是自己,老惹他。
这下好了吧,易想北,你满足了吧?他现在是对你冷了心,你又觉得不舒服了,以前你们好好的时候,你干嘛没事找事得惹他!
他没给你说过吗?没给你解释过吗?你就钻,就钻牛角尖,现在得到报应了吧?你活该!你干嘛和他好好的日子不过,三天两头的不是吵架就是离家出走!你真是脑抽的厉害!你怎么就这么抽啊!?
拍了拍小脸,让自己将那股没来由的悲伤给掩下,这才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位置,连骁已经把一碗粥推到她的面前,两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她吃。
手指发抖的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温度正好,暖暖的,抬头看他:“你不吃吗?”
连骁又招呼了服务生,道:“金骏眉。”金骏眉是好茶,六到八万的武夷山小种红才能挑出一斤,虽然他一向喝惯大红袍,不过在外不能要求太多,毕竟他只喝纯正的大红袍。
没一会儿,送茶远走了过来,一边表演茶艺,一边冲泡着金骏眉。五钱的小杯送到连骁的面前,自然第一口是轻抿细品。不远处出来古筝的琴弦,悠然润心。
就在沉默中,吃完了第一碗,又被连骁推了第二碗过来,北北肚子饱了,说:“我吃饱了。”
手中的茶杯放下,男人的身影站起来,抬腿就朝外面走。
北北僵坐在位置上,没办法动,也没办法起来,拿着勺子,憋着自己把第二碗吃了,问服务生结账,服务生说连先生已经结账了,顿时,有一种被抛弃的凄凉感蔓延了全身,是不是她每次都闹,每次都用行动说不要他了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和自己现在这样?
艰难的移着步伐走出门口,黑色的轿车稳稳的停着,后座的车门打开,一眼就能看到连骁坐在车里,器宇轩昂的翘着腿,看似随意的翻阅着报纸。
司机看到北北,下来说:“夫人,可以上车了吗?”
硬着头皮的上车,等待的继续诡秘到巨石压身的重量。一直到回家,连骁都没有跟她说半句话,到家儿子就扑过来,说:“妈妈讨厌!和爸爸玩捉迷藏不带我!下次也要带我!”
喉咙哽的说不出话来,凄凄然的看向连骁,他动作优雅利落的脱下了外套交给工人,走过来,亲了儿子一口:“宝贝,爸爸有话和你妈说,等下再让你妈陪你。好么?”
北北诧异的看着连骁,他刚才说的是“你妈”?
连易小盆友都他爸妈搞成放养状态了,不管他刚好,他去找小朋友玩,现在,他已经跟左领右舍的小朋友打得火热。
小盆友跟专门带孩子的工人跑出去了,北北看向连骁,他始终面无表情,大步朝前,没有上楼,而是进了一楼的会客小客厅。
北北觉得有什么东西凉了。
跟着他走进去,把门关上,男人已经坐在欧式复古的沙发椅上,掏出香烟叼在唇上。
“我真的没有想自杀。”她站在三米远处的门口,背靠着雕花的精致木门,着急的说。
银制的打火机被他以放浪的动作挑开盖子,潇洒的送到唇边,睨眼的在“咔”的一声后,送到烟前,点燃。
灰白色的烟雾吐出来,将香烟夹到指间,左腿闲适的放在右腿上,一派倨傲的冷漠。而后,不再说话,只是不时的以犀利的冷眸看着她,然后将香烟重新送到唇边,继续吞云吐雾,直到一枝香烟耗尽。
好冷。
北北僵站着,现在的连骁静的让人毛骨悚然,比起他训她,骂她,打她,现在的连骁更可怕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你对不起,我对不起,可我真的没想自杀真的没有我只是想泡泡冷水冷静一下,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再度他动了,却是又掏出香烟,再度点燃。
眼睛疼起来,痛闭着,现在的连骁压根就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这样的连骁,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冷酷。
门口响起了“扣扣扣”的三声:“连先生,我是吕洋。”
“进来。”
门打开了,西装革履的男人提着公文包走进来,连骁弹了弹烟灰:“坐下说。”
男人颔首,坐下,将公文包打开:“您好,我是负责办理连先生和您离婚手续的律师。易小姐,可以请您坐下说吗?”
她震惊的无法言语,身体不受控制的走过去,却见男人已经从椅子上起来,转身走到窗边。
蜂蜜色的太阳流泻而入,照射在男人身上,拖长了他的身影,只是沉默的继续抽着香烟,享受着被毒害的乐趣。
律师将文件取出来:“连先生的意思是,之前的财产转让依然有效,但考虑到易小姐的个人情况,已经兑换成现金转入您的银行户头,这个转款凭证。”
小小的纸条上一连串她都没有办法数清楚的数字。眼睛渐渐的模糊,看着摆在茶几上的东西,她木然着。
“另外就是连易的抚养权问题,连先生希望您能将抚养权交给他,当然易小姐永远拥有探视权,只是在探视之前需要我联络,以便我进行安排。”
香烟从指间掉落,黑色的皮鞋踩上去,细细的碾灭。
“如果易小姐没有问题,请你在这份文件签字。”
“然后,我就和他两清了?”
“易小姐?”
“可以请你出去吗?我有话单独对他说。”北北站起来,看着窗前不动如山的男人。
连骁颔首,律师知趣的提着公文包走了出去,将小客厅留给两人。
一室的安静,一室在蜂蜜色暖光下的忧郁。
“连连骁”嘴唇抖着。
那边,他“嗯”了一声。
眼泪瞬间就倾泄而出,只会他给了她回应。小手在小腹前搅着:“我不想离婚”
再度点燃了香烟沉吸一口。
“我知道我特别混账老是没事找事的惹你可我不知道怎么办?连骁,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脑子里就跟浆糊一样,我理不出来头绪我我”张了又张,话却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这么几年的事就是一团乱麻,要是让她现在开始回忆,让她问自己莫名其妙的老是和他吵架后悔没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不出话的北北沉默着,想起过去的事情,被他强|暴了,然后生活了三年,再然后他开始外遇,再然后他要寻找刺激,再然后生连易,动不动就被她找茬的吵架,这样在开心的背后全部都是痛苦。
眼瞳最终是阖上了,仰着脑袋,无声的颤抖。
响彻耳际的还是那句话:“谁会爱上强|奸自己的人?你!谁会生强|奸自己的人的孩子?你!”
呼吸瞬间被剥夺了。
无力的扶着地板的小手,缓缓的收成拳头,眼泪掉在地板上,一朵朵的水花。
心碎、心酸、心痛,连骁,如果你能把这句话早点说出来,我们就不用七年的时间都用在吵架和做|爱上了。
“你的条件,我都同意。”北北凄凉的将脑袋埋到心口“只是,你能不告诉儿子,不告诉我爸妈吗?儿子还小,而且我爸妈知道了会受不了你给我的这些钱,我全部都还给你,就当做请你帮我隐瞒的报酬可以吗?”
“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条件。三个。”
“你说。”吸了吸鼻子,她撑着最后的力量问。
“第一,你去读研。”
“好。”
“第二,除了儿子和c市那边的人,这边的人都需要通知。”
“好。”她点头。心痛的无以复加。这次,我们是真的完了吧?
连骁缓慢的转过背对着她的身影,薄唇轻启,盯着她的眼睛,缓慢的说道:“第三,还是住三楼,还是和我睡同一张床,我需要的时候,你得无条件的陪我。”
“”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既然是谈条件,你也可以拒绝。”
“我能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连骁挑眉,嘲讽的冷笑挂起“你可以当做是我不想白白吃亏忍受你在我面前闲晃;也可以当做是我对你感到心灰意冷伤害我的报复;更可以当做是为了不让儿子发现我们离婚的端倪,你觉得哪个理由你能接受,你就选择哪一个。如何?同意吗?”
他的话压得易想北无法抬头,三个理由,个个无坚不摧。一直在闹事的人是她,一直稀里糊涂的人是她,一直被他疼着就故意折磨他的人,也是她。
三个理由里面却唯一没有她想要的那个理由。
她想要听见的,是他以几乎独|裁的口气说:“易想北,我说过,你跟了我就得跟我一生一世,想要自由,除非我死!“
唯独,没有这个。
没有她最想要听到的这句话,或者哪怕是那三个字也好。
她的走不去,变成了七年来的吵架不断,连骁也累了吧,谁能这样的忍受她七年?
“什么时候结束?”
连骁漠然轻转了脑袋:“也许是你受不了的时候,也许是我决定再婚的时候。”
“你可以不再婚吗?为了儿子,你能等我告诉他和爸妈——”
“易想北,我们已经离婚了,这次是货真价实的。你觉得我还会跟以前一样,你说什么都会听吗?那已经是过去了。是你宁可自杀宁可离婚也要舍弃的过去,我当然不会有半点留念。”现实到森冷的声音,这就是连骁,他从来都无比的现实“如何?答不答应?”
无力感充斥了全身,她真的真的没有想自杀,她不会去自杀的,因为儿子,因为她爸妈,还有因为她舍不得他,全身颤抖着,脖子僵硬的勉力点了脑袋:“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