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疾驰着,玉润偶然掀起车帘望向前方,只见不远处的庙宇的红顶正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隐隐可闻闷雷之声,沉沉的压在玉润的心头,使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女郎,到了!”
不多时,车夫洪亮的嗓音就从车厢外传来,玉润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已有婢女打着伞静候在车下。
小雨正淅淅沥沥的下着,所以寺庙外秋香拜佛的人极少,玉润的马车也就显得分外扎眼,庙门口眼尖的小和一下子瞥到了马车上陈郡谢氏的族徽,立刻将门打开,恭恭敬敬的将玉润等人赢了进去。
玉润前脚刚迈入庙门,后脚就又有一辆马车跟了上来。
来人正是阿琴同扮成小厮模样的花荫。
“停停停!给我停下!”阿琴一见到那停在庙门口眼熟的马车,立刻兴奋起来,抓着不断点头打着瞌睡的花荫的手道:“阿荫你快看,是四郎的马车!可算是找到了!”
“啊?”花荫打了个哈欠,抽了抽鼻子点头:“好啊好啊,阿琴你既然瞧见了,还不快闯进去给人直接掳来!”
掳来?那也太莽撞了吧。
阿琴也是世家贵女,从小教养极好,听了这话先是觉得很荒唐,还不等反驳,就听花荫又道:“我爹爹说了,人活一世,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
阿琴眸光一亮,心中那莫名的情愫更加激荡。
花荫仍旧鼓励她道:“而且坊里面的姐姐也说,那些臭男人们最是口是心非,一个个看着道貌岸然,其实都是衣冠禽兽。”
“不许你这么说四郎!”阿琴脸“腾”的一下红了,气鼓鼓的瞪着花荫,显然十分不满。
花荫撇嘴:“你不信就等着瞧,我这就去给你那个什么四郎抓来!”
“当……当真?”阿琴小脸仍旧是红扑扑的,可这回却并不是因为气愤,毕竟若是自己出手,也太明目张胆了些,若是被四郎知道也容易被他不喜。
但若是花荫肯帮忙,可就另当别论了。
于是她向花荫招了招手,凑近在她耳旁叮嘱了几句。
花荫一张俏丽的小脸儿顿时就绷不住笑了起来,很不客气的戳了戳她的脑门:“你们这些汉人呐,花花肠子就是多,好好好,我听你的,我掳了他你再救他,美救英雄这戏码倒也不错。”
阿琴的脸更红了,只嗔怪的望了花荫一眼,对方连忙摆手,叹道:“好好好,我这就去,阿琴放心,一定帮你收服了你的四郎!”
与此同时,才进了佛堂的玉润还不知道自己很可能面临的危机,她跪坐在蒲团上,十分恭敬的一礼,起身之际,心中已是感慨万千。
事到如今,她有的时候都还分不清楚到底曾经的种种悲惨遭遇是噩梦一场,还是现在这般安逸幸福的日子是梦,如若现在是梦,那她永远都不要醒来。
想到这里,她再次长揖不起,从前的她对鬼神之事并不了解,后来直到同谢珏皆为阴亲,才隐约期待起来。
只是没想到,曾经觉得荒诞不羁的事情如今竟亲身经历。
南无阿弥陀佛,想来也是佛祖觉得她上一世活得太失败,所以才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吧。
玉润莞尔一笑,这才起身,忽听身旁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来人的步子迈的很稳,莫名给了玉润一种踏实的感觉,她眼角的余光扫过去,只见到一角大红色的袈裟。
“女施主有何事要见老衲?”
老者低沉微哑的嗓音幽幽飘入玉润的耳膜,她仰起头,在看清来人正是这寺庙主持的时候露出一抹浅笑。
这个主持她曾经是见过的,而且还颇为相熟,就连阮氏对他都很是敬重,在洛阳城破的最后几天,这位成熟稳重的老主持还帮她一起为已故的阮氏做完了最后的法事。
那时候流言漫天,城中人心惶惶,早有不少豪门大户迁往建康,便是如庙宇这般的清净之所,习惯了烧杀抢掠的秦军也未必会放过,所以僧众出逃,早已习以为常,但这位佛号法照的大师却坚守在此。
只是玉润当时已经身死,并不知晓这位主持最后的命运如何,但自从见过了石氏女,她便明白了为何法照当初迟迟不肯离开。
想来留恋故土是其一,还有很大的一个可能,就是因为他得了石家人的承诺,要替他们在这里守住那些埋藏在地下的宝藏。
想到这里,玉润站起身来,恭敬地对法照行了一礼,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愿假飞鸿翼,乘之以遐征。”
听到这一句话,原本还面无表情的法照眉头突然猛地一皱,牵动了眉眼使其看起来褪去了以往的慈祥平白增了几分戾气。
他沉吟片刻,随后不紧不慢的应道:“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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