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渗出来挂在了脸上,宛若莹莹珠辉,自有璀璨动人之处。
雪华看长姐脸色,也甚是欢喜,上前牵了手道:“难得嬷嬷不嫌,教我识得这些。”
李嬷嬷一脸恭敬,“三小姐不嫌弃奴婢粗鄙倒是真的,还合奴婢说了这许久的话。”
雪兰收了笑,“让人先算算价格并写个单子下来。”说着便与雪华坐在角落的小杌子上,翠儿一旁伺候着。
片刻嬷嬷拿了单子过来,雪兰看上面写得倒详尽,暗暗点了头,“一共三百二十两银子,可我总觉着少了些什么。”忙携了雪华的手,细细的看了一遍,唤翠儿捡了些轻巧耐看的溜银喜鹊珠花、玉梅花并落英缤纷翡翠头花,以两指捻起一朵桃红色的蝴蝶绢花,放入翠儿之手,“好精巧的蝴蝶,直可以假乱真。”
雪华似是有些不解,“长姐,这绢花会不会过于平常了一点?”
雪兰抬起澄澈如水的双眸,十足的体贴,“此物看似寻常,却透着几分灵巧别致。一则眼下正用得着,二则日后不单可作相得益彰的配饰,偶以此装点秀发反能给人不落俗套的新鲜感。”
“可不是么?”李嬷嬷作势轻拍了下脸,“还是小姐周详。”
雪兰哧的一笑,露出雪白的贝齿,“嬷嬷有工夫在这磨牙,不如早些结账,”说着将那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到嬷嬷手中,“别浑忘了,头花亦写张单子。”
嬷嬷赶紧应了。
……
车轱辘又咯吱咯吱地转了起来。
“长姐,”雪华倚在雪兰身上,小嘴撅得高高的,“这就回去了么?难得出来一趟,还想着能四处转转哩。”
雪兰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如释重负地笑了,“既如此,那就带你转转,”言毕,忙吩咐了调头去南街闹市。雪华一听喜不自禁,忙自己坐正了。
听车轱辘辗过那鼎沸的人声,随手撩起厚重的烟罗色窗帘,那浅浅的春阳在泛着云白的淡蓝色天幕上,懒懒地支起身子,氤氲出木叶的清香,随乍起的风掠入略带着暗沉的车厢,雪兰幽深的眸子便溢出几分淡淡的欢喜,情不自禁地吸了几口。
李嬷嬷隔着帘子问道:“小姐,要不要看看前面的毛记成衣店?赶车的宋平说这是丰城最好的成衣店呢。”
雪兰“嗯”了一声,忙吩咐马车停在路边,自己则带人进店。
一时间,那繁复的花样,缤纷的颜色,如直欲迷人眼的乱花,令人无从下手。
雪兰却不以为意,只让人取了那桃粉色的团锦琢花衣衫及粉霞锦绶藕丝缎裙,令翠儿陪雪华到偏间换过,又命嬷嬷取出那朵翩然欲飞的桃红色绢花蝴蝶给簪上,这才乐呵呵地携了雪华的手站到一面铜镜前,笑嘻嘻道:“三妹看看,可否喜欢?”
雪华唇边浮起两点笑涡,“长姐果然好眼力,三妹如何能及?”
“只怕来日,长姐还要依仗三妹指点呢。”
雪华犹豫了片刻,才道:“只盼着能快些长成,若真能帮衬着长姐一二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她爱怜地抚了抚雪华的秀发,“三妹,你这番心意,长姐心领了,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勉强笑道:“只是欲速则不达,凡事得循序渐进。”
雪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三妹不妨说说看,为何长姐只替你选了一套衣裙?”
雪华仰起脖子,依旧看不到车窗外的景色,扁了扁嘴,“可不就因我长得快么,多了反而是个累赘……”
“你怪长姐么?”
“为何要怪长姐,来日用银子处可多了去了,能省一个是一个。”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节省开支固然是治家之策,但,”以食指轻轻一点雪华光洁的额,“将好钢用在刀刃上,方为上上之策。”
“愿闻其详。”
雪兰索性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就好比,一个人纵然再省,可省下来的银子亦只不过略多花几回而已,正所谓坐吃山空。若无进项,日子还是不免捉襟见肘……”
“所以俸禄便是为官者的进项,卖出货品所得便是东家的进项,收成岂不就是种地者的进项了?”雪华歪着头,一脸认真的道。
不知是满意于循循善诱收到的成效,还是为雪华的敏慧而折服,便愈发的多了几分意趣,因道:“那你不妨再想想,这省下来的银子又当如何?”
“若是开家店子,不就有了进项?”
“三妹果然一点就透,”雪兰赞许的点点头,转念又道:“这固然是一种法子,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主意?”
雪华思忖了好一会,终是一脸沮丧地摇了摇头。
雪兰乃道:“若是将银子变成铺子,租给别人亦是一笔进项。”
雪华似有所悟,“为何要租给别人,自己做不行么?”
“自己做也并非不行,但手头非但得有人,更兼得亲自出马,理顺方方面面的关系。”
只不过两日,且彼此间皆存了利用之心,这般倾囊相授早超出了合作的范畴,令自己始料未及,心底原本那片冰冷之处遂化作一汪春水,慢慢漾了开来,“长姐的用心,三妹没齿难忘!”
“三妹实在不必如此,你我本就姐妹一体,又何须那样分明?”
雪华忖道,若是再坚持便太矫情了,于是凝眉道了声“诺。”
车外,一拔又一拔的人群直往前涌,个个皆是笑逐颜开,雪兰心下诧异正欲使人询问,只见翠儿喜滋滋地挑起帘子,“小姐,难得今日有皮影戏,可要去看看?”
雪华早已按捺不住,“那还等什么?”说着就欲下车。
雪兰忙拉住她,让人将车停稳了,这才许了下车。
诺大的白幕上,美轮美奂的影人,正上演着经典剧目“三打白骨精”,那诡计多端的妖精忽而是俏丽的村姑,忽而变身面慈的老妪,最后又化作拄着拐杖的白胡子老翁,不断冲击唐僧师徒的认知,气得上串下跳的孙悟空抓耳扰腮、呲牙咧嘴地怪叫,将手中的金箍棒使得密不透风,令台下黑压压的看客不由击节赞叹。而那华丽委婉的昆派唱腔,儒雅的念白,疏密相间的锣鼓,如行云流水般的旋乐声,更是让人大饱耳福……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尤其要打道回府时,雪兰懂得似的笑笑,拍了拍雪华略微僵直的脊背,以示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