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一张叠得方正正的纸塞到嬷嬷手中,旋即起身告了退。
将信揣好,又品了一会茶,只觉颈上人头越发的重了,遂打了会盹。
收好剪子,又净了手,便站在梅树下晒太阳。
“翠儿,我怎么觉得小姐的性子似乎变了不少,依稀透着当年夫人的影子,十分的果决呢。”
“谁说不是?小姐原本就是个极聪明的,经历了这许多事,更通透了。”
“不过你发现没,小姐有一点倒是没变?”
“尽瞎说。”
“我可不是瞎说,你再想想。”
“我可想不来,你说是不说,若不老实,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作势要挠痒痒。
佩儿最怕痒,侧身避过了翠儿的手,忙笑着告饶,“好翠儿,饶了我这一遭吧,我告诉你还不成吗?”见翠儿住了手,便也正色道:“赏罚分明啊,只要你我不生二心,便有好日子过了。”
“算你说的对,小姐确实是难得的好主子,不论以后她是否在身边,我们都不能辜负了她。”
佩儿蹙了眉,“若是小姐能不去海宁,该有多好?”
翠儿眼中含了一丝戾气,“胡说,不去海宁那小姐身子怎么办?”
“原是我说错了话,你就别生气了,”佩儿眼中倏地一亮,“若能跟了去海宁,倒也两全其美。”
“愈发胡说了,”翠儿苦笑道:“若是我们都去了,谁替小姐守院子?再者你我不过丫鬟,能决定自己的去留么?”
佩儿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我与你不同,再过三月便十五了……”
翠儿感慨道:“不如去求小姐,给你指条好路,你若是发迹了,可别忘了我。”
佩儿抬头望了望日头,“天色不早了,小姐也该醒了,不如看看去。”
两人便一道进了屋。看嬷嬷睡得正香,翠儿指着正房给佩儿打了手势,佩儿会意地笑笑,兀自走了进去,翠儿轻轻拿起榻上的薄毯搭在嬷嬷身上,一面悄悄地出去准备净脸之物。
雪兰正好醒来,佩儿忙上前伺候,利索地帮她换好衣服,才扶到椅上,又忙取了梳子将头发细细地梳透了,仍旧梳了垂练髻,却只簪了朵木棉绢花,别有一番清丽,雪兰自镜子里觑见不禁莞儿,“好个心思通透的丫头。”
佩儿亦笑,“奴婢原本是个笨的,不过跟了小姐两日,才沾了点灵气。”
“愈发的刁滑了,”看了眼半开的窗户,诧异道:“先前的蔷薇藤哪去了,怎么换了一颗梅?”
“蔷薇虽艳,怎奈遭虫,是以移到了后院墙,尚有两月才能开花呢。”
翠儿恰好端了水进来,“可不是,我寻思这梅亦是小姐所爱,这才斗胆选了梅。”
佩儿倒乖觉,忙接过翠儿手中之物,又递了个眼色,方绞了帕子与雪兰,雪兰心知有异,便道:“翠儿已出去了,你有话不妨直说。”
佩儿心知已被小姐看破,索性一吐为快,“小姐不日将返海宁,可否带了奴婢?”
“你也快十五了吧,若去了那里,又如何找合适的人家?”
佩儿面上尽是羞赧之色,“若是小姐不带奴婢,只怕奴婢更没个好去处。”
“你有没有中意的人家?”见佩儿无奈的摇头,方道:“不如送你作父亲的妾室,你道如何?”
佩儿大喜过望,忙跪下,“小姐之恩,佩儿定当铭记于心,”忖度了会子又道:“小姐不论有何差遣,奴婢不敢不尽力。”
“你有这番心,也不枉我抬举你,”雪兰深看了一眼,才道:“父亲膝下忒单薄了些,若是有个一男半女的也算功德一件,你岂非亦有靠处?”
佩儿喜道:“小姐所言甚是,只是,”脸上忽然飞起一丝疑虑,“只是,张姨娘那里……”
雪兰轻哧一声,“你也知道她仅仅是个姨娘,又何足惧哉?”看佩儿仍有些诚惶诚恐,便带了几分不屑,“她于父亲来说不过一个旧人而已,若非有个儿子傍身,只怕早就被束之高阁了。”
佩儿这才吁了口气,复露出灿烂的笑容,“有小姐这番话,奴婢心头也有数了。”
“张姨娘是个泼货,你若是以泼治泼必为父亲所厌恶……”
佩儿心领神会,“她若耍泼,奴婢就让老爷看到自己的体贴与贤惠,当然若是没人在前,断不能让她欺负了去。”
“如此甚好,只是张姨娘深谙宅斗的那一套,你毕竟嫩了些,难免招架不及,若是有晓汶一同伺候父亲,人一多她自然应接不暇,”见佩儿有些泱泱的,乃道:“你二人单打独斗皆非她的对手,若是联手自然不落下风,你的美貌固然无人能及,但也不能太心急……”
“诺。”佩儿亦深以为然。
“你去找晓汶过来,我有话吩咐她,一会三小姐过来,你二人并嬷嬷跟我一道见祖母去。”
佩儿应了,忙爬起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