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吧,我就把我的人鬼爱拿来你看看。”
三
高远这个人,是个特别认真的人。凡答应别人的事,别人忘得一干二净,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当回事办。过了几天,不见陶然拿作品来。他打电话也联系不上陶然,就打开电脑,查看陶然以前在诗词网上发表的作品,以便了解陶然的创作思路和水平。
“别瞎费功夫了。那小子谁知道又搞什么新鲜名堂了。你不知道,他这个人,什么新鲜就玩什么,还没玩够,别的更新鲜的出来了,他马上又弃旧图新了。”杨柳来电话,知道高远在查阅陶然的作品,制止他说。
“你说陶然这个人吧,人倒不是什么坏人,让他坏,他也坏不到哪儿。就是没个定性。老大不小了,整天没个正形,家没个家,工作没个工作,就会吹牛。看他下岗了,我为他在我的公司找份工作,出力不大,挣钱不少。可他没干一星期,就与周围的人吵遍了,说自己天生不是出力气的料,为一个娘儿们打工,屈才,工资再高也不干。搞得我挺狼狈的。”杨柳说。
高远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谁让咱们与他是同学呢。”
高远还是认真地阅读了陶然的诗作。
不读不要紧,一读,就哑然失笑了。
陶然初期的诗作,注明是“七律”、“七绝”之类的格律诗。但明眼人一眼看穿,除字数符合格律要求外,平仄、押韵、对仗等,均风马牛不相及。奇怪的是,对于这样的作品,发帖评论的,绝大多数称赞叫好。再往后,干脆也不叫“七律”、“七绝”什么的,就是自由诗吧,内容牛头不对马嘴。高远细细地阅读几遍,弄得一头雾水,除了通篇的爱呀、怨呀、恨呀的,没能读出几个象样的的句子,当然也搞不清作者的原意。
陶然来电话了,说自己最近忙一个项目,确实没有时间送他的人鬼爱,并说明那部小说就在某某网络里,让高远在网络里找。
高远又还真在陶然的博客里找到了那篇人鬼爱。哪知一看笑得肚子疼。那是模仿美国作品人鬼情未了的手法,写一位因车祸去世男青年眷恋女朋友,在阴间与女朋友交往的故事。通篇低俗、文字艰涩,前言不搭后语,内容支离破碎。一会儿是罗蜜欧与朱丽叶,一会儿是孙悟空与芭蕉公主,牵强附会,东拉西扯。就如陶然的诗作一样,读后不知作者所云。
一提到读后不知作者所云,高远立即回忆起去年同学聚会,有些同学批评陶然的诗作时,就是这样评价的。谁知陶然听后一拍大腿:“这就对了,诗就是要给读者巨大的想象空间。一目了然,那还叫诗吗?”
高远认为自己对诗是外行,也就对他的这番话未置可否。如今想起来,即使陶然这番话,对诗歌欣赏来说是对的,但在小说的领域,则大谬不然。
四
没过几天,同学曾达打来电话说,陶然因为非法倒卖文物,被拘留了。
曾达在公安局工作,这方面消息很灵通。高远急忙问事情是否要紧,曾达说尚未结案,不好说。但据所掌握的情况,陶然只是一般性地参与,且被抓后态度端正,估计事情不大。
第三天,陶然打来电话,说自己在号子里还没有出来呢。现自己的事已经了结,批评教育、罚款了事。但现在自己没钱。高远问清数额后,急忙取出两万元让人捎到看守所去。
晚上,白胖和大曹来了。他们俩是为陶然的事来的。知道了陶然犯了事,也知道事不大,很快就会出来,但今后出路在哪里呢?
“高远,你通写作这行当,你说说,陶然能吃这碗饭吗?”
“老同学不说见外的话,实话实说,咱们班五十个人,出四十个文学家,也轮不到陶然。”
“陶然经过的事比咱们多,见识比咱们广。就说这十几年,贩过钢材、在油田采过石油、开过歌厅、开过洗脚屋,但是,哪样事情做成了呢。经商不行,就从文,学过绘画,学过书法,又学成什么了呢?到现在,一无所成,一无所有。咱们总得帮他一把吧,不能看着这样无所事事地下去。”白胖说。
大曹说:“陶然这人,硬是被他的老爸老妈害了。他们生了他,养了他,惯了他,害了他。那老头子也不知是几百斤重的官,整天摆着官架子,害得陶然从小就一副少爷相。别看老爸老妈去世多年,他也五十奔六十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个小衙内呢。”
“写作的事,可以说他还没有入门。他只要有兴趣,我可以指点一二。关键是怎么做人,这事,咱们都得开导、教训他。我想,他进了一次号子,应该是总结一点教训了。”
五
几天后,陶然来到高远家里。
一进门,就对那两万元表示感谢,并且不顾高远的阻拦,一定要写下借据,说是一有钱即刻就还。
高远想缓和一下空气,就问起上次陶然提到的那个项目。谁知陶然一听就红了脸,说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为这事情翻了把,栽了进去,你还问。高远这才知道,陶然忙得不亦乐乎的那个项目,原来就是非法倒卖文物。
谈罢闲事,话题转到文学创作上。他想,从文学创作的基本理论上讲,可能是对牛弹琴,不如来个速成的,简单明快。
“上次咱们聚会,你说你有丰富的生活经历。这很好呀。咱们这一代人,没赶上好时代,吃了苦,受了累,也锻炼了自己,增长了见识。但这只是文学创作的第一步基础。第二步呢,通过自己的经历,对待事物,要有一个正确的、坚定的认识。也就是说,要有思想、有信念。”
陶然立刻附和说:“英雄所见略同。我正是这样想的。你说说,当今搞文学创作,什么样的主题思想吃香?我说是两个,一是骂当官的,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一得势就把祖宗八辈子全忘了。就拿省军区那个什么参谋长来说吧,那天找他要几张军区疗养院的疗养证,他居然打起了官腔。要知道,当年他还是我爸的警卫员呢。那时候,叫他东他不敢西。如今,一当官,就不认人了。把这样的人骂得越狠,读者越是爱看。另一个,男女性爱。原来人说,戏不够,爱情凑。那是过去的事,现在还来什么情不情的,赤身裸体地上床就是了。只要有了这两个思想内容,就有读者,就有人气。”
高远觉得与陶然难说到一块儿,就又换一个话题:
“你上次说的提炼,我有同感。有了素材,有了正确的主题思想,还需要艺术提炼。你说,你是怎么理解提炼的?”
“哎呀,提什么炼呀,那是说出来唬他们的。说真的,怎么提炼,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写一些别出心裁,或者出语惊人的话,就能吸引读者。”
高远觉得实在无法再与他谈文学创作了。就错开话题,说些其它,然后,推说单位有事,就打发陶然走了。
陶然也知趣,说走就走。可是,走到门口,还叮咛高远别忘了人鬼爱的事,弄得高远好生尴尬,嘴里含含糊糊地,怎么回答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陶然走后,高远一直忧虑陶然再来纠缠人鬼爱的事。但再未见他来。听说,陶然说当小说家还得体验生活,提炼思想,也太累人。又师从一位篆刻大师,买了好多石料、刻刀等,改行当篆刻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