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送东家走后,孙大夫发现张掌柜整个人突然变的魂不守舍,同他说话时问三句都不回一声,只怔怔的盯着他自己的手看个不休,仿佛那只手上赁空生出花儿一般,而且还会没由来的傻笑,那副傻里吧叽的样子别提有多蠢了,完全不象素日那个精明能干的掌柜。
孙大夫忍了数次到底没有忍住,他将站在柜台后面犯傻的张慕景硬生生拖到后院,二话不说将他按到椅上,从袖中拿出小迎枕放到桌上,将张慕景的手腕硬拽了过来,仔细诊了一回。让孙大夫感觉怪异的是,他家掌柜的脉象除了略有些急促之外,实在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问题。
“张掌柜,你这是怎么了?”孙大夫见自己做了这许多事情,而张掌柜却象什么感觉都没有一般,只是怔怔的出神,孙大夫心中大惊,还以为张慕景得了什么他都诊不出的疾病,不由着急的在张慕景耳边大叫起来。
孙大夫素日也是讲究养生之人,所以他运起一口丹田气在张慕景耳边大喝一声,足以将张慕景的耳朵震的嗡嗡直响,张慕景就算是再想的出神,也得被震的醒过神来。
“啊……孙大夫你要干什么?”张慕景总算是回过神来,他因耳朵被震的生疼而瞪着孙大夫大叫起来。
孙大夫微微一笑,一抖袍子坐正了身子,好整以暇的说道:“掌柜的,您总算神游回来啦?”
张慕景的脸刷的红透了,一向擅长言谈的他竟然语塞了,吱吱唔唔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孙大夫见此情形心中大为诧异,他收拾起玩笑之心,略有些担忧的看着张慕景,缓缓问道:“掌柜的如此异常,可是因为东家?”
“没有没有,与东家绝无关系。”张慕景想也不想便矢口否认,不想因为否认的太急反而露出的破绽,孙大夫双眉紧皱,看着张慕景沉沉说道:“张掌柜,老朽痴长你几十年,在此倚老卖老想说上几句。”
不必孙大夫将心中所想说出口,张慕景便能猜出他想说什么,满脸苦涩的摇了摇头,张慕景涩声道:“孙大夫不必说了,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其实我心里清楚的很,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她是千金小姐,而我,不过是个山野草民罢了。况且以我的年纪,只怕比将军都小不了几岁,越发不可能的,我都知道……”张慕景越说声音越低,苦涩之意溢于言表。
孙大夫长长叹了口气,暗说一句造化弄人。虽然张慕景到济仁药铺做大掌柜不过二三年的事情,可是孙大夫与张慕景却认识了近十年,他深知这张慕景因为醉心药学而无心婚姻,自从八年前张慕景的双亲相继过世之后,也没有人为张慕景操持此事,张慕景也乐得清静,所以这一拖,便拖到现在,张慕景都已经二十七了却还是孤身一人,身边再没个嘘寒问暖之人。难得他终于动了心,可东家不只是个孩子,还是炽手可热的建威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凭再怎么低嫁,也不可能低嫁给没有功名身份的寻常草民张慕景,可叹可怜张慕景这一番痴恋只能付与东流之水了。
“掌柜的,不知道你想过没有,东家是闺阁小姐,怎么会抛头露面亲自过问铺子的经营,老朽久居京城,倒也听说过一些旧事,若是东家有兴趣,不如听老朽唠叨唠叨?”孙大夫想帮助张慕景转移心思,便转开话题说了起来。
张慕景前些年一直忙于踏遍青山遍访草药,在三年前才回到京城受聘于济仁药铺,所以对京城旧事他是完全不知道的。因此张慕景急切说道:“您请说,慕景愿闻其详。”
孙大夫便将自己曾经经听说过的,有关建威将军府之事细细说了起来,末了,他叹息道:“听说东家在府中的日子一直不好过,不知道这阵子怎么突然好了起来,杜将军还买下我们济仁药铺送给东家。按说东家的日子从此应该好过起来,可偏偏将军又出征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班师还朝,东家再有本事,可将军府中有老夫人有继夫人,东家的日子必定不好过啊,掌柜的,我们能为东家做的就是用心将铺子经营好,至少让东家在银钱上不至于受憋屈。”
张慕景还真不知道有这种事情,不由气的满面涨红,他愤怒叫道:“竟有这等事,东家小小年纪就受了这么多年的挫磨,她是怎么熬过来的,难怪东家看上去并不象寻常的千金小姐,原来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孙大夫忙说道:“这些老朽也是听人传说的,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不过老朽以为东家手头不太宽裕必是真的。”
张慕景点头说道:“我也注意到了,东家会将帐算的细到一个铜子儿,而每回寥嬷嬷付银子的时候都会显得很心疼,不小心掉出一个大子儿,寥嬷嬷都要赶紧捡起来,完全不象别家小姐身边的管事嬷嬷,别说是一个大子儿,那怕是一钱银子掉到地上,她们也是会瞧都不瞧一眼的。”
孙大夫点头道:“是啊,所以我们更应该为东家多多挣银子,有银子傍身,东家说话都有底气些。”
张慕景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正是这话,孙大夫你放心,我已经没事了。咱们好好用心把铺子经营好,不让东家再操心费力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