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推让周秉昆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周秉昆站起来,生气地问:“你真的以后再也不让我碰你了么?”
柱子怒道:“我重复得已经够清楚了,你觉得我是在哄小孩儿么?”
周秉昆大声问:“我又没做过什么错事,到底因为什么你这么烦我?”
柱子觉得周秉昆说这些话的时候跟个女人似的,忍不住一阵厌恶,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做过的事情都是错事,我一想起那些事我就恨我自己。”
八月底,王小川开始上小学一年级,学校离家不远,王芃泽从来不接送,让王小川天天背个小书包在学校与家之间像个小鸟似的跑来跑去。王小川上学时,老太太牵着他的手送到楼下;王小川回家时,也是只看到奶奶在自家楼下耐心地等。
柱子有一次埋怨王芃泽,说:“我看到小川的学校门口有许多家长接送孩子,就你不去,小川长大了恨你怎么办?”
王芃泽振振有辞地回答:“难道养个儿子就是为了让他以后爱我么?只要小川能够健康成长就行了。”
柱子劝道:“不就是去学校接送几次么?”
“你是不知道。”王芃泽解释说,“小川所在的学校有种很不好的风气,小孩子们喜欢拿爸爸妈妈来比。谁家不是有喜有忧啊,我不想让小川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他现在不是挺好嘛。”
柱子笑道:“叔,你去学校接送,小川只会觉得骄傲。”
“是么?”王芃泽笑,“那我更有理由不去了。”
还是八月底,柱子去给肖春莹送照片,在肖春莹家的炒货店里坐了一会儿。似乎肖春莹的妈妈也喜欢柱子,热情地招待,接口要回家里拿些东西,让肖春莹看着店铺,她出去后,店里就只剩下肖春莹和柱子两人了。
肖春莹看了照片,疑惑地问:“不是还有一张我们俩的合影么?”
柱子早已预料到肖春莹会这样问,从容地回答道:“那一张晃得太厉害,底片太模糊,就没有洗出来。”
肖春莹听了只笑一笑,没有追问下去。柱子注意到肖春莹的表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谎话很笨拙,因为肖春莹可能会误解,以为是他把照片私藏起来留做纪念了。
柱子问肖春莹:“你报道的时候,带的东西多不多,要不要我来帮你拿一部分?”
肖春莹想了想,笑着回答:“本来我是不想拿太多东西的,学校也在南京嘛,需要的时候回来拿就行了,可是我妈,他一向为我考虑得太周到,非要把行李一次拿齐。”
柱子问:“有多少行李呀?”
肖春莹回答:“很多。”
柱子心想肖春莹的行李不会多得两个人拿不完吧,心里一急怕出漏子,离开炒货店后就去找王芃泽。王芃泽将信将疑,最后回答:“多?不怕它多,我开车去送你们。”
九月初,王芃泽真的开了个吉普车送肖春莹入学。王芃泽和柱子赶到肖春莹的家里时,发觉行李比想象中的少多了,两个人完全提得动,肖春莹尴尬地向王芃泽解释:“我没想到叔你会开车过来,行李反而显得少了。”柱子担心王芃泽会不高兴,偷偷看王芃泽的表情,却发现一种刻意掩藏的喜悦。
王芃泽笑道:“这样正好呀,你要是再多点儿行李,我就开大车过来。”
肖春莹的妈妈望着王芃泽笑,端来水果让给他和柱子吃。王芃泽笑着说:“现在不吃了,带上车在路上吃吧,反正有车嘛,我们四个人今天一起去看看南大。”
一路欢声笑语地驶进南大的校门,肖春莹要和妈妈去报道填表,之后才能去寝室卸行李。王芃泽目送这对母女下车走远,回过头来望着柱子嘿嘿笑,说:“这下好了,我连亲家母都见到了。”
柱子勉强地笑了笑,其实一点儿也不感到兴奋,扭头望着车窗外,校园里乱哄哄的,尽是来来往往梦想着未来的父母和子女。
王小川每天上学下学的总是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其实根本不用王芃泽去学校门口接送来增加骄傲感,他自己凭借着学习上的聪明劲儿就已经深受老师们的喜欢。王芃泽当着王小川的面没有说什么,避开众人后却会骄傲地笑着对柱子说:“看到没?这是我妈妈的功劳。”也会在柱子面前叹气,说:“我妈妈比我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