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在情妇谢弗勒斯夫人怂恿下密谋反对红衣主教,被处决。
2拉夫马(一五八四——一六五七),酷吏,以在审判反对黎塞留的贵族的案件中,施用酷刑而著称。
赛基埃进来时,王后还是站着的。一瞥见他,王后立刻在扶手椅里坐下,并且招呼侍女们在软垫或圆凳上坐下。
“先生有何贵干!”安娜奥地利用非常高贵的口气问道“您来此有何目的?”
“娘娘,请恕臣冒昧,臣有幸前来觐见陛下,是奉圣上之命,来仔细检查娘娘的书信。”
“怎么,先生!检查我的书信查到我头上来了!这可是侮辱性的行为!”
“臣请娘娘宽恕。在这种情况下,臣只不过是国王手里的工具。国王陛下不是刚从这里出去的吗?难道王上没有亲口告诉您预备臣来进见?”
“那就检查好了,先生。看来我成了罪犯啦。爱丝特法尼娅,把我所有桌子和写字台的钥匙给他。”
掌玺大臣只是装模作样翻看了家具的抽屉。他知道,王后当天写的那封重要的信,决不会藏在家具的抽屉里。
他把书桌的抽屉开关了足足二十次之后,尽管非常犹豫,但也不得不,是的,不得不走最后一着了,就是搜查王后本人。因此,掌玺大臣向安娜奥地利走去,显出挺尴尬的样子,用为难的口气说道:“现在就剩下主要的一项检查没进行了。”
“检查什么?”王后问道,与其说她不明白掌玺大臣的意思,不如说她不愿意明白。
“王上肯定您白天写了一封信,并且知道这封信还没寄走。这封信在您的桌子和写字台里都没找到,然而它总该藏在某个地方。”
“您胆敢在您的王后身上动手?”安娜奥地利说着直挺挺地站起来,两眼盯住掌玺大臣,目光里几乎带有威胁的神色。
“我是忠于王上的臣子,娘娘,王上下令的事情,我不能不做。”
“哼,的确是这样,”安娜奥地利说道“红衣主教的密探们为国王效尽了犬马之劳。我今天是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没有寄走。它在这儿。”
王后抬起玉手,搁在胸前衣襟上。
“那么,请把这封信给我,娘娘。”掌玺大臣说道。
“我只把它交给国王,先生。”安娜说。
“国王如果要您把这封信直接交给他,娘娘,他刚才就开口向您要了。我再说一遍,国王是派我来要这封信的,您要是不给”
“不给又怎样?”
“国王叫我就硬拿去。”
“怎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奉命可以采取严厉措施,娘娘,有权在陛下身上搜寻那封可疑的信。”
“多么骇人听闻!”王后叫起来。
“娘娘,还是不要费事的好。”
“您知道吗,先生,这种行为可是卑鄙无耻的暴行。”
“国王是这样命令的,娘娘,请宽恕臣子。”
“我绝不容许,不,宁可死也不容许!”王后嚷着,刚烈的西班牙和奥地利血统在她身上反抗了。
掌玺大臣深深地鞠一躬,显然是决心完成他所承担的使命,而不想后退一步,像刑讯室里的刽子手那样逼近安娜奥地利;在场的人看见她眼里立刻迸出了愤怒的热泪。
正如我们前面说过,王后有着倾国倾城的姿色。
因此,掌玺大臣执行的使命是十分微妙的;国王由于嫉妒白金汉,竟然对其他任何人都不嫉妒了。
此时此刻,掌玺大臣赛基埃大概抬眼寻找了那口著名的钟下的绳索,却没有找到,于是横下一条心,把手伸向王后承认藏信的地方。
安娜奥地利后退一步,脸色像临死的人一样苍白,她左手扶住身后的桌子,使自己不致倒下,右手从胸部掏出那封信,递给掌玺大臣。
“拿去吧,先生,这封信在这里。”王后用不连贯的、颤抖的声音说道“拿走吧,免得我再看见您丑恶的嘴脸。”
掌玺大臣也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的激动是不难想象的,他接过信,一躬到地,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王后就半昏倒在侍女们的怀抱里。
那封信掌玺大臣一眼没看,径直送到国王手里。国王用颤抖的手接过信,寻找收信人地址,却没有。他变得非常苍白,慢慢地将信展开,从抬头就看出是写给西班牙国王的,便很快溜了一遍。
整封信是一个攻击红衣主教的计划。王后要求她的兄弟和奥地利皇帝,以黎塞留处心积虑降低奥地利皇室的声威,他的政策伤害了他们的感情为理由,假装向法国宣战,提出革除黎塞留的职务为媾和条件,强迫法王接受。至于爱情,信中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有。
国王非常高兴,问左右红衣主教是否还在宫中,左右回答说红衣主教阁下在自己的办公室恭候圣上的谕旨。
国王立刻到了红衣主教身边。
“看吧,公爵,”他说道“还是您说得对,我错啦。阴谋完全是政治性的,爱情吗这封信里只字未提。相反呢,倒是与您很有关系。”
红衣主教接过信,非常仔细地看起来,看完之后,回头又看一遍。
“好嘛,陛下,”他说道“您看我的敌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们竟然以两场战争来威胁您,如果您不将我革职的话。说真的,陛下,如果处在您的地位,我会向这种强硬要求让步,而我本人呢,能够摆脱公务,着实非常高兴。”
“您说到哪儿去了,公爵?”
“我是说,这过度的斗争和无尽的工作,使我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我是说,从各方面的情况判断,我经受不住围攻拉罗舍尔的辛劳,您最好任命孔代先生,或者巴松皮埃尔先生,或者某一位以打仗为职业的勇将,着其代替我。我是教门中的人,人们总是让我脱离自己的老本行,去干我根本无力胜任的事情。这样呢,在国内您会更加称心如意,陛下,而且我相信,在国外您会更加声名远扬。”
“公爵先生,”国王说“我理解您的话,放心吧,凡是这封信里提到的人,将罪有应得受到惩罚,王后本人也不例外。”
“陛下,您说什么?但愿王后不要因为我而蒙受任何不愉快!她一直认为我是她的敌人,尽管圣上可以作证,我一直是维护她的,甚至因此而违逆陛下您的旨意。咳!要是她背弃陛下的荣誉,那就是另一码事了,我会头一个站出来说:‘不能宽恕,陛下,不能宽恕罪人!’幸好事情根本不是这样,陛下您刚刚获得了新的证据。”
“对,红衣主教先生,”国王说道“像往常一样,您说得有道理。不过,王后惹得朕动怒完全是咎由自取。”
“陛下,是您惹得她生气。说实话,每当她真的与您赌气时,我总觉得是可以理解的,那是因为陛下严厉地对待了她!
”
“朕总是这样对待自己和您的敌人的,公爵,不管他们地位有多高,也不管对他们采取严厉措施会冒多大危险。”
“王后是我的敌人,但不是您的敌人,陛下。相反,她是一个忠实、顺从、无可指责的伴侣。因此,请允许我代她向陛下求情吧。”
“叫她低头先来找朕认错。”
“相反,陛下,您做个榜样吧。是您先错的,因为是您怀疑了王后。”
“叫朕先认错?”国王说“绝不!”
“陛下,臣恳求您。”
“再说,朕怎样先认错?”
“做一件能使她感到愉快的事。”
“什么事?”
“举行一次舞会。您知道王后多么爱跳舞。我向您保证,这样的殷勤准会使她的怨恨情绪烟消云散。”
“红衣主教先生,您知道,朕并非对一切交际娱乐都感兴趣的。”
“这样王后就更会感谢陛下,因为她知道您对这项娱乐本来是反感的。再说,这也是个机会,她可以佩戴您在她生日那天送给她的钻石坠子,她一直还没有机会佩戴呢。”
“看看再说吧,红衣主教先生,看看再说吧。”国王说道,他发现王后在他甚少关心的方面犯有罪过,而在他非常担心的方面却清白无辜,所以心里很高兴,完全愿意与王后言归于好,而嘴上则说“看看再说吧,不过说实话,您太宽大为怀了。”
“陛下,”红衣主教说“让大臣们严厉去吧。宽容乃是王者的美德,请宽容待人吧。您将发现,这对您会大有好处。”
说到这里,红衣主教听到挂钟敲响了十一点,便深深鞠一躬,向国王告辞准备退出来,同时恳求国王与王后和好。
安娜奥地利在信被搜去之后,本来预料会受到申斥,不曾想第二天国王却试图重新与她接近,因而十分诧异。她的头一个动作是表示反感,因为她作为女人的自尊和作为王后的尊严,二者都受到冷酷无情的侵犯,她不能在对方一有表示就回心转意。不过,侍女们都劝她。她被她们说服了,终于现出了开始捐弃前嫌的样子。国王趁她开始转变态度的时机,对她说,他打算不久举行一次舞会。
对于可怜的安娜奥地利来讲,舞会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因此不出红衣主教所料,一听到国王宣布这件事,最后一点怨恨的痕迹,即使没有从她心里,至少从她脸上彻底消失了。她问舞会在哪一天举行,但国王回答说,这一点需要同红衣主教商定。
国王果然每天都问红衣主教,舞会什么时候举行;每天红衣主教都随便找个借口,不肯确定日期。
这样过了十天。
在我们所叙述的那场风波发生后的一星期,红衣主教收到盖有伦敦邮戳的信。这封信只有两行:东西已到手,但缺少盘费,我无法离开伦敦。请寄来五百比斯托尔。款收到后四五天,我即抵巴黎。
红衣主教收到信的当天,国王再次向他提出那个老问题。
黎塞留屈指一算,低声对自己说:“她说收到款之后四五天;款寄到得四五天,她回来也得四五天,加起来就是十天。现在,就算遇到顶头风,节外生枝,再加上女人的软弱,十二天也就够了。”
“怎么样,公爵先生,”国王问道“您算好了吗?”
“算好啦,陛下。今天是九月二十日,十月三日巴黎市政长官要举行一次舞会。事情这样安排妙极了,别人就不会认为是您回心转意讨好王后啦。”
接着,红衣主教又补充说:“对了,陛下,在舞会举行的头天晚上,请别忘了告诉王后,您希望看看她佩上那些钻石坠子是否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