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喊冤叫屈,夏王都是听不进去的。梧桐公子当即处死,岑秋和被罚杖责三十,禁足一年思过。
到了元夕宫宴时,莫说是尚在禁足中,岑秋和其实还躺在床上,是爬也爬不到宫宴上去了。
除夕那夜里,夏王竟到了静淑殿中,同周夫人与小王子季白守岁。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事。
夏王总爱与美人嬉闹,夫人是有陪过的,但能有个安静下来陪着夫人孩子一处守岁,的确是不曾有过。
看着夏王鬓角的灰发,看着他脸上教肥肉挤成一条细缝的、没什么神采的眼睛,岑季白有些明白过来,面前这个人,已经老了。
两个儿子相继背叛,于夏王,实则是一件不小的打击。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苍老,而伴随着人之苍老的,是一种深重的无奈与无力。
或许是因为身体臃肿,夏王近来常有些力不从心。他于政事上没有什么才干,也不通军事。夏国北面有西戎与北狄虎视眈眈,南面是虞国。因为时有和亲的缘故,夏国同虞国还算交好,北境却总是不太平。
夏国北境的北军又称林家军,尤其是东北面的北军,不只是因为他们长久地由林家控制,事实上,夏国朝堂是不给他们发饷的,只在战乱时给些支援。北境大片土地,是林家人打下来,他们打了土地就分给手下的士兵,这些人耕种武斗,守卫北境就是真的在守卫他们自己的家国。当然,林家军是不用向陵阳这边缴税的。
夏国几十代国君,有平庸的、有英明的、也有像他一样昏聩的,林家三起两落,一直没什么反心;岑家人想要打压林家,却也不敢打得太狠。
北境哪有繁华的王都好,林家的实力就在于,他们家里每个人都能招摇在夏王眼皮子底下,却没有哪一代夏王敢于真正地杀了他们。若真的没了林家,谁去守卫北境?北边的门户守不住,中原一马平川,北方两国便可随意践踏了。
或许打仗太多的人更不想轻易挑起战祸,不管夏王信不信林家,如今的他也没有打压林家的实力,也没有与林家两败俱伤的勇气。
他仅剩的两个王子中,如果让岑秋和做了太子,虞国还能跟夏国交好些,北境有林家军防守,作为君主,夏王自觉他能平安到老,安逸而死。但如果立了岑季白作太子,虞国那边,怕是不好。然而岑秋和越来越让他反感,岑季白越来越让他喜欢。
岑季白如今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十岁的孩子依恋母亲,信任父王,有点小心眼子,却都是帮着父王帮着母亲的。他那点心眼子太明显,太简单。无非是想让父王多陪陪母亲,想让父王母亲多陪陪他。在他的世界里,小打小闹,同龄的孩子闹些小别扭,他明白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高兴呀不快呀,根本掩饰不住。
父母爱幺子,夏王觉得,这是有道理的。
周夫人还想要个孩子,这几年找了不少太医调理,都没有什么效果。这夜里见夏王到来,她细细地梳妆了,眼角连丝细纹都没有,不比那些二十三四的年轻女孩差了哪里。
但夏王今夜颇为愁闷,不必人灌酒,自己倒喝得烂醉。
不到亥时,岑季白也是困得不行。周夫人便叫他回去歇着了。
岑季白其实并没有太困,他倒在自己的床榻上,故作迷糊地想起来,佩剑还在周夫人殿中,便叫青钧去母亲殿中取来。
说了这话他阖上眼睛,行影便熄了灯。
后半夜里,房中有些动静,岑季白觉浅,知道是青钧才回来给他放剑。他勾了勾唇,心想,周夫人不是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子嗣吗,她很快就会如愿了。
第12章幌子
第二日就是元日了,新年伊始,岑季白大早上起来有些发愁,等到晚宴的时候,他该怎么将银霜交给林津呢?等林家人离席的时候,把银霜牵给林津吗?林津若是不要……
比如他将银霜牵到林津面前,告诉他:“喏,给你的马……”
岑季白摇了摇头。
宋晓熹不会瞒着岑季白他去换过马的事,岑季白也知道宋晓熹认了林夫人作干娘。但这并不代表林津会接受他这番好意,甚至在他告知林津之前,先有宋晓熹去闹了一场,给林津带去些麻烦。
岑季白自觉自己大概又要被林津多讨厌上几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