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曾想过要伤她,只是那天从后山打猎回来翻上墙,一眼看到她圆滚滚的像小兔子一样蹲在地上,就想逗逗她,吓吓她而已。他对自己的箭术极有信心,他两年前就可以一箭射中百米外奔鹿的耳朵,绝不会伤害到她。
射出那一箭的时候他就设想到了后面的情景,无非是小娘子被吓哭或者被吓傻两种可能,然后他就走过去把她拎起来,可以用兜里的刚捡回来的小雏鸟给她看,小娘子都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看到新的注意点肯定就会忘记前面的不愉快了,很完美。
但是射出一箭之后,整件事的过程都跟他的设想完全不同。
她看起来很柔弱,但是这个柔弱壳子里面藏着的是一个非同一般强悍的人,她利用自己柔弱的表象迷惑他、用不驯的反应激怒他,利用他的怒气和底线将他逼入死胡同,彻底占据上风,在他不得不认输、已经放松了警惕的时候,还用利牙回敬给他一口狠的。
她是有策略地在对付他,她做得比兵书上教的还好。
就算是一头幼兽,她也不是草食生物的幼兽,她不是鹰就是虎,她生来就有利爪尖牙,不论手上掌握的力量还如何弱小,她依然拥有强者才能有的心,她的尊严不容冒犯——
只有这样的小娘子才配成为他的妻子。
卫羿非常满意,然后人生第一回觉得有些后悔,如果他当时没有射那一箭,现在他的妻子对他的态度应该会好许多。
不过这点后悔还不足以影响他想要做的事,他跳下栏杆,他的小妻子在说:“你快点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他蹲下来,将脸伸过去:“阿九,脸上的牙印不好留,你在脖子上咬。”
正在拼命搜肠刮肚骂人的华苓呆了呆,现在是什么剧情?
卫羿的表情极其认真,他说:“我是你(未来的)的丈夫,你是我(未来的)的妻子,你要咬多少个印都行。”
这是什么?!流氓!华苓气得倒仰,连声音都哑了,她抖着手指尖直戳到了卫羿鼻子上:“你神经病吗?你脑子什么毛病啊?你才几岁?我才几岁?你竟然对着我耍流氓。你的教养在哪里。我一点都不想嫁给你。请你另聘高明吧!”依然是话很有气势,但是人太小,声音太嫩还透着奶味儿,一点都吓不到人。
卫羿说:“我现在快十二岁。等我十五岁,我就来提亲,等你十五岁及笄,我就来娶你。我绝不会始乱终弃。”即使半跪在地上,卫羿这话依然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华苓眼前发晕,面对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东西,她已经觉得婚后的生活必定是一片黑暗。
她怎么能嫁这么个连人话都听不懂的男人,怎么能。
金钏儿已经听得吓住了,两眼瞪得比铜铃还大,这个外男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一来就说是九娘子的丈夫。九娘子才五岁,日日在丞公府里住着,怎么可能有丈夫?
华苓定定神,告诉自己,不能再因为别人的错而惩罚自己,她又没有错,为什么要因为这样一个变态的坏蛋的反应而生气?生气会让人对事实产生错误的判断,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她盯住眼前这双野兽般的褐眸,努力平静下来,慢慢问:“你为什么想要娶我?”
“只有你配当我的妻子。”
“谢谢你的抬举。”华苓感觉浑身无力,定定神问:“我咬了你,你不生气?”
“我用箭射你,你咬我是报复。”卫羿的眼神极其专注,他的嗓音里有种风沙磨砺过的粗哑,但每个字出口都重得像能把地面砸出一个坑,没有人能怀疑他话里的认真,华苓也不能。
他说:“先错的是我,你欲要如何出气都可以。但是,你将嫁与我为妻,谁也不能更改这一点。”
华苓忽然意识到这样的事,卫五,名为卫羿的这个少年,原来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他不是听不懂她说的话,他是固执地按照自己所认定的轨迹在行走着。
回想起昨日最后那一箭,不论被她如何激怒,他始终没有松手射出,直至主动认输。他其实是有原则的,不论如何盛怒,他也不曾跨过自己认定的那条线。
有原则的人,是可信的,也是可靠的。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变态居然很可能是一个可靠的人。
这种和她的感情完全相反的结论她很不想相信,但是理智在告诉她,如果这是事实,她日后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并不是一件坏事。
她睁大眼,仔仔细细将卫羿从发丝儿到鞋子看一次,闭上眼深深呼吸,然后问他:“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你昨日为何要拿箭射我?”
卫羿晒成深麦接近古铜色的面皮有极不明显的发红,他垂下视线,不肯说出原因,只道:“是我的错。你可以将怒气发在我身上。我日后万万不会再这般作。”
本以为是个变态,但其实就是个楞头青吧。
华苓慢慢就觉得对他讨厌不起来了,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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