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五十年,与天相比,不过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
极乐馆的顶楼,那在飘荡着违反季节的樱花之中犹如沉入月光,月色下的人影且行且唱,音色叫人想起斑驳的古画。
他唱的是织田信长那首最有名的《郭盛》,很多人都误以为这是织田信长被困天守阁时唱出的哀歌,但他实际上是来自源平合战时期的平家武士平郭盛,他是平经盛的末子,是一位吹笛能手。一之谷合战时被敌将熊谷直实斩杀,而这首长歌,其实是为了纪念此人,并非织田信长所创。
但无论如何,这首歌自从第六天魔王在统一天下的前夕死于本能寺后,就总是被后人视为不详的哀歌,只有败者在坦然迎接最后死亡时所奏的风流之歌。
对于一个即将出征的人来说,奏响这样的歌着实很不吉利,但男人并不在乎,就像他现在穿着的铠甲,正是织田信长的那一身天下布武的上总介之铠。
不过相信没人会真的认为,他穿着的真的是织田信长的盔甲吧。
即便这真的是事实也罢。
穿着铠甲的男人隐与月色,风流的哀歌在他口中却唱出了一股金戈铁马之意。但男人的美无法抹去,若是说以往唱着《杨贵妃》的他如平安时代走来的美少年光源氏的话,那现在的他,就像是纵横战国的一位武将。
他轻轻的拔出了腰间的配剑,那把长谷部国重,如水银般的刀刃披散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度出了一层淡绿色的光辉。
这把织田信长的爱刀曾经被他赠与丰臣秀吉,而后又被秀吉赠与黑田长政,而世人皆以为,这把刀最后被收容与福冈市博物馆内。
但,那里的只不过是一把假刀罢了。
在那个时代,织田信长的爱刀传与秀吉之手,但最终却隐与历史之中。霓虹,华国,甚至整个世界的历史,其实在那个时代就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断层。
很多从那个时代流传下来的‘古董’,在他看来都是假货。或许传于悠久的时代,但.....那并非男人所熟悉的那些事物。
轻轻的月光披撒肩上,流光在他的身上塑出了一道影子,在那把长谷部国重的共鸣之下,一只泛着点点荧绿的光辉,披着华丽的尾羽,自信到自负的风流孔雀,静静的躺在他的肩头。
“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醇酒、美人、黄金和堕落,浓郁得就像酒一样,我闻见纸醉金迷的气息。”男人轻声说。
楼下沸腾的人声像是水沸时的蒸气般升起,从打开的窗户里涌入,带着女人的体香和男人的酒气,如同一场大潮。
男人闭上了眼睛,他听到,他感觉到,他感知到从那些躁动的人的身上,从他们的灵魂之中发散出来的‘气味’
比之于曾经,更加的复杂,更加的多变,更加的丑恶......
“不复以往了啊。”男人将刀插回,感叹之余,肩上的孔雀也如幻影一般散去了。
“人已经为您带来了。”
樱井小暮悄无身息的走过榻榻米,跪坐在地上,而在她的身后跟着的,是那面色惶然的真仲英树。
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与这个面色憔悴的中年上班族格格不入,这风流如画之景,在青花瓷瓶里不适宜的插入了一支枯萎的花。
但是男人,源稚女,亦或者说是风间琉璃,他并不在意这一切。
他不在乎所看到的肉体所象征的事物,他只在乎双眼所看到的,灵魂,仇恨,怨怼。
他盘膝坐下,那姿势当然不是符合礼仪的正坐,而是更像大河剧里那些大名面见下属时随意的坐姿。
“你就是真仲英树吧?不用客气,直接坐。”
风间琉璃爽朗的笑着,他的模样和气质总是能随着情况而改变,时而是风流倜傥的美少年,时而是英姿飒爽的武家人,就好像他的身体里塞入了很多灵魂一般。
“十二亿美元,你真的确定不拿着这笔钱离开吗?”
风间琉璃的那如黑水晶般透彻的眼眸带着饶有兴致的光芒窥伺着眼前男人的灵魂,细细看去,似乎能看到那眼眸深处一抹难以察觉的红光。
“有了这十二亿美元,你能让你的妻子跪下来求你回来。你也能杀了那个不是你养的孩子,甚至剁碎了喂狗也可以啊。”
风间琉璃的语气和话语显然是早已指导真仲英树的故事,并且,他的确是真的在劝说他。
这个男人的故事并不出奇,不过是发生在这病态个国家千千万万之中的一个不幸罢了。
这个三十九岁的男人,家里开了一个小塑料厂加工一次性餐具。他有个老婆,是个退役的二线偶像,长得不错,曾经有几个豪门男友但都把她踹了,真仲英树其实算是个备胎转正。
真仲英树非常宠爱年轻的妻子,经常陪她一起出去打牌,妻子以前在东京生活过很久,认识一些有势力的朋友,三来两去大家也都熟悉了。
这些人中有个年轻的世家子弟说以真仲英树的财产,投资大项目还不够,不妨用祖传的山地作抵押再借一笔钱一起投资,这样圈内的朋友也会愿意带着真仲英树一起玩。
真仲英树有些犹豫,塑料厂的上地上又老家的墓地,抵押出去收不回来就是家族的罪人。但妻子说她怀孕了,塑料厂的赢利一年比一年微薄,为了孩子将来能去东京发展,英树应该下定决心。
沉浸在对家庭美好幻想里的他去那个世家子弟推荐的金融事务所抵押了山地,把得来的钱全部投资到了世家子弟推荐的大项目中。
事情的败露是他的朋友发现了这个年轻的妻子与那个世家弟子在情人酒店出没,英树投资的项目破产了,经营者卷款逃走,投资人的钱一分也收不回来。
这边英树还在质问妻子跟那个世家子弟的关系,那边金融事务所开始催促英树还款,否则就要拿走他的山地。这时候他才发现那家金融事务所有黑道背景,他们本来的业务是放高利贷的。
梦境崩溃了,妻子收拾衣物离开家的那天,英树收到了法院寄来的离婚申诉书,英树还在恳求妻子说要为孩子考虑,妻子却笑着说你就这么确定这个孩子是你的?
看吧,故事就是这么简单,并不能说有多么悲惨,发生在地球上七十亿的悲剧里只是翻不起浪花的一个,很多悲惨的故事永远只是相对自己的过去来说,对风间琉璃而言,他见过无数比这更凄惨百倍的故事。
但无论故事如何,一个人的灵魂深处迸发出的怨恨与疯狂, 绝不是一个可以量化的‘悲惨程度’能够对比的。
人可不是越堕入名为‘悲惨’的深渊就会越发痛苦的,从云端坠入山下的痛苦,可要比一直身处于深渊的还要让人无法接受。
金融事务所来收地的那天,英树的母亲心脏病发作了,救护车从家族墓地旁经过的时候,那帮人炸掉了真仲一家人经营了几代的塑料
这个男人被带来极乐馆之前,在母亲的坟前跪了三天三夜,最后体力不支的被带了过来。他本想取出自己存款里的七百万日元拼一把,但现在,他不用拼了。
十二亿美元,足以让那个愚蠢的妻子,那些野蛮的黑帮,那个欺骗他的世家弟子,所有人都付出血的代价!
但,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很难做到的。
他就算有钱也接触不到那个能用钱解决一切问题的世界,像他这样没势力也没胆气的男人,有钱也不知...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