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置信地低头,只见心口处正正插了一把剪刀,入得极深。
沈天玑收回左手的簪子,“怪你命不好,跟错了主子。这样死是便宜了你,你可知道先前那个采屏死得多么凄惨?”
采屏直直软下身子,就着墙壁滑了下去,双眼瞪得老大。
沈天玑掩下心头情绪,快速将她的衣裳扒下来给自己套上,把发髻抓乱,然后将一直没舍得用的房中唯一的一壶茶浇在了自己身上,深吸几口气,望着眼前的火光冲向门口。
外头救火的两个侍卫看见采屏疯子一般跑出来,正欲开口问,却见她一步不停地朝外跑去,嘴上急急道:“你们先救我,我去禀告圣女大人!”
这声音有些嘶哑,两人以为她是被呛了才会如此,便点头应了是,继续救火去了。
风势越来越大,火势趁着风势也越来越盛,两个人力量微薄,加之这里地处山林,久不住人,没有水源,一时间竟难以控制火势。
顾殷殷惊醒时,火势已经蔓延到她的房间。两个侍卫将她救了出来,她望着眼前的景象,满脸怒容。忽然想到今日夜里她似乎睡得太沉了些,这其中必定有鬼!
很快,整座孤宅俱为大火所掩盖,在冬日的狂风中燃红了整片天空。
顾殷殷疲累地叹口气,手上还抱着那盆雁羽白梅。好在及时救下这花儿。
她朝两个侍卫道:“走吧。”刚转过身,就看见有两匹骏马朝这边飞驰而来。
当先一人是身着摄政王服的凌延,后面一人,玉带玄衣,锦袍飞扬,容色凛然,眸光幽深如古井秋潭。
纳兰徵远远就看见了大火,他微微一震,眸中压下来重重黑云。
“殷殷!”凌延下了马,厉声逼问道,“到底是怎能回事?沈天玑呢?!”
顾殷殷却看向纳兰徵,久久不语。
男子也在看她,薄唇吐出沉冷到极点的三个字,“她人呢?”
顾殷殷朝那火焰指了指,“没看见么?她死了,葬身火海,死无全……啊!”
男子手中长剑如闪电般出鞘,刺入顾殷殷的腹部。他眼睛都未曾眨一下,猛的抽出剑,鲜红的血瞬间溅了一地,也溅在那株雪白的花上。
顾殷殷倒在地上呻吟着,只听见纳兰徵冰凉的声音,“我不会让你死得这样容易。”
顾殷殷心头透凉,却见男子疯了一样冲进火海,高大的身影瞬间淹没在大火中。她吓得心脏都要裂开,“旭之!不要去!不要!”
她想要跑过去抓住他,制止他,尽管他对她这样绝情,在这一刻她还是心痛。可是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又如何制止他?
随后赶到的常怀陈安以及其他几个侍卫们看到这个场景,只留下一人看着顾殷殷,其余几个人都冒着大火冲了进去。
“妍儿!妍儿!”
男子一声声的呼唤在大火中响起,仿佛一锤一锤的重鼓,将人心都压得喘不过气来。耳边满满都是房梁木板吱呀着倒塌的声音,让这呼唤声时隐时现,仿佛梦幻一般,又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身体的灼烧丝毫没有疼痛,他疯狂寻找着她的身影,想到她可能在某个角落里被大火包围,他的整个世界都要崩溃。
后来他回忆起这一幕,觉得若不是常怀几个人合力将他硬拉出来,他大约会死在这片火海之中。
过去他总觉得以感情行事的人太过愚蠢,后来终于知道,有些事情,总是身不由己。
这次纳兰徵深入夜凌,只带了这几个人而已。原想若能接回沈天玑,也可免了百姓一场灾祸,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当整座宅子成为一片废墟时,常怀他们带着或多或少的伤势在废墟里寻找良久,只找到一只沈天玑时常配在身上的麒麟玉佩。
常怀想了想,还是将那玉佩呈给了立在那里仿佛雕像一般的纳兰徵。
“皇上,方才臣问过那两个侍卫,依据他们的供词,臣以为逃走的那个人有可能就是皇后娘娘。”有可能是,当然也有可能不是。逃走的“采屏”没有去禀告顾殷殷,可能因为她就是沈天玑,也可能是因为真正的采屏看见沈天玑已经死了,想要逃避责任才逃走了之。
纳兰徵缓缓接过那玉,烧伤的左手正流着血,他却仿佛并未觉察。
尽管历了一遭大火,这块玉仍然光鲜美丽。他轻轻摩挲了一会儿,仿佛在感受她残留在上面的气息和温度。连日来的奔波担忧和绝望仿佛沉沉的山,他多么想立刻见到她,想要把她狠狠抱进怀里,永远不让她离开……可是,他却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因她而鲜活的世界再次沉黑黯然。他疼得浑身发抖,闭眼时,一滴水渍落下,在玉上缓缓晕开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