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我之后就死了。”
客厅里有沙发,有茶几,有电视,还有两盆高大的绿植,植物后面是窗,窗帘发蓝。一盆绿植已经长到顶着天花板了,另一盆根茎粗壮,露在泥土外面,好像两只缠在一起的手。
窗帘是拉开来的,室外一片灰白。
晏宁问道:“你高中时的那个朋友是意外过世的吗?”
狄秋说:“有天下大雨,我打电话给他,找他出来玩,他被车撞死了。”
晏宁吃完一根烟了,把吃麦片的碗和勺子放到了水槽里。
狄秋又说:“他姓丁,我们都叫他小丁。”
“那你见过小丁吗?”
狄秋沉默了,他撑着身后的柜面一跳,坐到了柜子上去,想了歇,说:“见过,但是小丁看不到我,很奇怪,可能小丁不属于鬼,是属于魂,被我逮出来,害得他被困在了一个地方,就是在生和死之间的一个地方……”
狄秋比划着,晏宁说:“你是说回忆吗?”
狄秋一怔,挠挠眉心,接着道:“小丁不能轮回超生了,还有我妈妈……”
“你妈妈?”
“她不是人,好像死了就也不会变成鬼,是一种精怪,会徘徊在某一处,也是不会超生,不会转世的。”
晏宁拍拍狄秋的腿:“你把外套脱了吧,洗个澡,我找身衣服给你。”
狄秋吃香烟,眉眼一耸,看着晏宁笑了:“医生,你该不会真的相信我吧?”
晏宁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自认为看到过的这些其实都是幻觉?你没见过你妈妈,你觉得自己害死了小丁,你走不出去。”晏宁问了声,“小丁是男的吧?”
狄秋弯着腰吃香烟,轻笑着,和晏宁靠得很近,说:“我高中时候读了一些书,我发现弗洛伊德看谁都觉得是恋母的同性恋。”
狄秋把烟递到了嘴边,没呼,转头往窗外眺望。
“夏天了,热死了。”晏宁说。
他还道:“你的鞋也太脏了吧。”
狄秋头一低,他的帆布鞋确实脏极了,鞋帮鞋面上全是泥巴,鞋带里还缠着根绿绳子。狄秋伸手拎起这根绿绳子,绳子的触感滑腻腻的,狄秋提起它闻了闻,大声道:“好像是水草!”
他再看晏宁,晏宁亲了他一下。
狄秋垂下了手,缓缓地吸气,吐气,他不声不响,晏宁也默默的,他默默地夹走了狄秋手指间的烟,默默地吃了一口,默默吐出一蓬烟。他隔着这些烟对狄秋说:“我在医院里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想,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明明在笑,眼神却好像随时都能去死,是哪一栋的哪一位病友吗?他什么时候住院的?他可千万别找我看病,医生和自己的病人,不行吧,我还想,不行啊,他这么好看,我不能还没亲到他就让他死了。”
狄秋大笑:“那我现在能去死了吗?”
晏宁耸肩膀,把厨房的窗推开了,狄秋探着身子,把手伸了出去。
空气是热的,潮湿的,像湿透了的纱布,迅速裹住了他的手。密不透风。
狄秋回头看晏宁,不无兴奋:“真的是夏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