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斐遇想去打盆冷水,刚转过身,就被孟透抓住了手腕,紧紧地。他闭着眼,喃喃地说着什么。斐遇坐到床沿上,侧耳听他的梦呓。
他说:“你别走……”他重复说着这一句话,蹙着眉,后来连声音也带着哽咽。
斐遇低头亲一亲他的眉眼,轻柔地掰开他的手指,接着打了冷水,在他额头上敷上凉手巾。
斐遇打理好一切事情,吹熄了蜡烛,走到床边给孟透盖上衾被。然后他的腰身被禁锢住了,一阵天旋地转,他倒在了床榻上,头靠在孟透的臂弯里。
他不知道这个生着病的人哪儿来的力气拉住他,心跳得欢快,迟疑了半晌才伸手揽住孟透的腰。
孟透的怀抱也是滚烫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熏香。直到斐遇抱住他,他才安定下来。
未拢好的帘外,书阁间落进一方明亮的月光。落在竹架上的树枝疏影摇晃。孟透的呼吸声平静而绵长。
斐遇阖上眼。
得偿所愿。
也不知道今夜的言少君可否能安睡。
然而此时此刻,远在骁阳的言昭含仍清醒着,身披银白牡丹长斗篷,随着苏绰走过江家阴暗潮湿的地牢。
仆人提灯照亮牢房的一角,无数尸人从铁槛中伸出腐烂的手臂。他们没有瞳仁,身躯佝偻,满身尸斑。整个低下牢房弥漫着尸体腐败的气味。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被困在狭小地牢里的尸人。他们拥挤着,之间几乎没有一点空隙。
从前苏绰就将天下的豢灵奇人收入明决门,这群人后来炼尸控灵,使得生灵涂炭。
最小的尸人看上去不过八岁,站在铁槛里,伸出腐烂到露出一截白骨的手臂,用没有瞳仁的眼睛看着他。
“这里的尸人,都从奉阳白溪村来。”苏绰淡淡一笑,看向言昭含,“师兄,你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来到这儿吗?”
言昭含望着这些尸人,不做回答。
“他们都是自愿的。因为世道混乱,因为饥荒,他们甘愿卖身为奴,为我所用。”
言昭含冷笑道:“这个小孩也是自愿的?”
苏绰顺着他的目光,垂眸看孩子:“这个小孩,是被他的爹娘卖到这儿来的。”
苏绰继续道:“师兄,在这个世道里,谁的命都贱。你大可不必为这些事神伤,你走到今天,踩着的都是死人的脊梁骨。”
小孩在涌动的尸人中蹲下瘦小的身子,奋力伸手,脸压在铁槛上变了形,手臂晃了一阵,终于够到了言昭含的衣摆。
“我想你会错了意。”他微皱眉头,后退一步扯回衣摆,冷淡道,“我并未因此伤神。不过不想久留罢了。”
两人朝回走,苏绰笑:“我以为你跟着孟透久了,也想和他一起救济天下苍生。”
这时有仆人神色匆匆地从石阶上跑下来,对苏绰道:“主上发了脾气,这会儿不肯用晚膳,公子快去看看吧。”
苏绰听了也急了,直骂“一群废物”,嘱咐仆人为言昭含安排客房,然后就跟着来报的侍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