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正反手拔着后腰伤口中的碎石片,闻言不禁笑了。苍白的脸上还在滚汗,她像是不痛一样,冲他挑眉。
“不会死的。”
他怔怔,抱着腿不再吭声。过了半响,又突然指着昏暗角落里抱头的李奕,“他会死吗?”
李奕还在喃喃自语,他从带九韶嫣藏到这里就一直在角落里抱头喃喃,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理会。
“不会。”九韶嫣一咬牙,拔出半指长的碎石,喘着息,汗滚的更甚了。
“区区想起来了!”李奕猛地大叫一声,爬起身冲过来,一把抱住小萝卜头的肩膀,哈哈道:“区区再给你五颗金铢!你去帮区区完成最后一步!”
小萝卜头推开他,皱眉道:“什么?”
“区区的棋高明着呢!”李奕冷哼一声:“见招拆招谁他娘的不会,以为区区煽动个小暴动就完事了吗?今夜就再送他们一份大礼!大礼!小鬼,带着你的人,立刻跑去找城中穿月白色骚包袍子的人,告诉他们,你要找一个画了八条白虫子的女人。见到那个女人以后,你带她来这里。”
“你找死吗?”小萝卜头指着九韶嫣,“她打不过那个女人。”
“关她屁事啊!你叫她来就是了。”李奕眼中疯狂,“区区是送礼又不是他娘的送命!”
小萝卜头想了想,对他摊开脏兮兮的手掌。“十颗金铢。”
李奕气的跳脚,抱着九韶嫣的裤腿,“给他钱!快给他钱!”
九韶嫣被他晃的后腰生疼,嘶了一声一拳砸在大叔脸上。“给给给!”
李奕欢快的捧着钱给了小萝卜头。“快去快去。”
小萝卜头慢吞吞起身,带着他几个小小萝卜头向外走。
“危险么?”九韶嫣忽然问。
“舒服的都可以搓澡了!”李奕拖过烧好的热水,“快收拾伤,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云黛真的会来吗?未免太诡异了些。”
“她一定来。你们这些姑娘家都是小心眼!让你从她手下跑掉本就是在打脸,她若还想在宗中立威,就一定得来。”
九韶嫣皱眉想了想,“我不是太懂奕叔你的意思。现下不是跑远点比较妥当吗?”她还有一个顾虑,那就秦欢浅。万一他来了呢?万一……
“跑?你太小看玄云宗了!但凡玄云通缉令一下,整个西疆除了鲨帮不甩他们面子,其余势力都得乖乖尽心尽力地去抓。跑出邯城还有边城,不论你跑去哪,他们就像苍蝇一样阴魂不散!况且为毛要跑?区区要让他们跑,要让他们屁滚尿流的夹紧尾巴跑!”李奕森然的露出齿贝。“既然不能一起玩耍了,就得告诉他们你是什么态度。要干玄云宗,就得风骚的一战成名!缩头缩脑算个屁!他们当我们是丧家之犬,我们就让他们知道案板鱼肉怎么写!”
九韶嫣对上他的笑,背后冷汗刷刷。她揉着额角,提醒道:“奕叔……我们只有两个人啊。”
“放屁!”李奕鄙视道:“姑娘,等会睁大眼睛看好了,整个贫民区与你同在!”
“贱民区必定为此人所用!”见秦欢浅没有不耐之色,云深继续道:“虽不知有何奇用,但必有后招。正如士棋对搏,显而易见的陷阱身后定有它用。”
“可看出了什么?”
云深看着黑暗中的贫民区,“他们还在这里。至于为何师兄弟们搜遍了全区也不见他们行迹,恐怕其中还有玄机。”
秦欢浅轻笑一声:“你还记得大哥他曾讲过的狩猎奇闻吗?”
“狐狡,俯艾草地不动,狼不见其味,以为去,自亦去。师兄是想说,什么东西遮住了大家搜查的眼睛?”
“看得见,未必就是看得见。让人都挤进区中,不必由贫民引路,更为仔细的搜查。”
“这么一来太费时间,我有一计。”
“嗯?”
“聚贱民,杀。”云深微掩唇,眉间羸弱更甚,不住的咳起来。
“不可。”秦欢浅递给他一方素色无花的帕。“这里是伏虎和夜枭帮的人源出处,此举必遭群怒。”他风流的眉间一挑,“如今的玄云宗,不再是当年的大成信仰。积怒已久的民怨在不能彻底铲除之前,最好不要轻易触碰。”
云深用帕子掩去了嘴角的殷红,斯文的脸上透出疲累,他摇摇头。“师兄,你待贱民太过纵容。大成信仰必须是玄云宗,不杀一儆百威信何存?流痞的存在本就是威胁,师兄,北海鲨帮如今的强劲还不足以为戒吗?”
“可天下只有一个萧野。”秦欢浅掸去衣袖上的灰尘,“既然你意如此,那便随你。阿深,尊上教你谋策天下的智术,本王却要教你另一样东西。”
“洗耳恭听。”
“江山社稷并非权谋之争,有时候民心所向才是安定之本。”他顿了顿,勾起了笑,没再说下去。
其实他还想说的是,你们世族公卿和我们藩王权贵压抑贫民已久,民心所失的趋向势不可挡。若再变本加厉,激化的将是整个大成摇摇欲坠的大统。
可是他们这些人在乎九氏大统的吗?
不,他们乐见其成。
夜风掠过寂静的贫民区,夜色莽莽,秦欢浅一身月白夺走了冷月的华光。他抬起手,慢慢道:“聚贫民到区前,违令者,杀。”
他要抓住她,搞清某些让他猜测怀疑的事情。若是真的,那么她就是整个藩王世族的威胁,若不是真的。
那就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