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应直勾勾地盯着顾之瑾摊在眼前的那双手,骨节修长分明,指尖上的皮肤刚磨得有些发白,还没长出薄茧,手腕平滑白净。
这是一双健康有力的手,手腕上没有长年累月的压迫伤,更没有那道怵目惊心、毁了一切的伤疤。
“怎么会画不出来,你这双手好好的!”
宗应心里预感顾之瑾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而言,是不可承受的,他本能地开始逃避,抗拒,不想听。
“小瑾,你只是一时没有灵感,这对设计师来说很正常的。一定是你最近的工作量太大,那个...瓶颈期!对!你不要多想,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顾之瑾看着宗应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随手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点上。
他没有把烟放进嘴里,只是点燃后看着它慢慢燃烧,让飘出的淡淡烟草味让精神稍微放松一些。
“不会好的,本来就不是手的问题。”
“不是手的问题,还能是什么!小瑾,虽然我不懂设计,但我知道你刚拿下了大奖,上周杂志才登过你的设计成品。V`K已经准备批量生产作为下一季的新品主打,我问过杨逸,他说不出三年,你就能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了!”
宗应像是被刺激到了,情绪有些激动,“工作室也好,成立自己的品牌也好,我来投资!要钱要资源要人脉,你要什么都可以!全部交给我!我把过去你失去的都补给你,我亲手把你捧回神坛上!”
“所以,小瑾,你不要说你画不出来,我知道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你别太激动,我没说自己不行。”
顾之瑾看宗应像是魔怔了一样,屈指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说的那些都不是问题。不管是成为一名珠宝设计师,还是拥有自己的工作室,自己的品牌,我都可以做到。”
宗应疑惑了:“那你说你画不出来...”
顾之瑾垂眼看着指尖正在缓慢燃烧的猩红火光,轻声解释道:“在设计这个领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侧重向。我曾经,很会表达爱情,几乎所有的优秀作品都是围绕爱情这个主题。”
比如谢钦和奚为的情侣袖扣,比如杭景和宗应的结婚对戒。
“因为我曾经除了爱情,什么都没有。”
“我出生就没有父亲,我的母亲、姐姐...又是那个样子,我在杭家那种畸形的环境下长大,唯一给过我温暖的外祖母走得又早,亲情对我来说是奢侈品。”
“我从小就学着该怎么去让自己在家族中更有价值,在我妈那样的教育下,一直到我去F国留学也没交到什么真心实意的朋友,自然也对友情没有深刻体会。”
顾之瑾说的这些,是杭景的曾经。
宗应早就了解,但是听他现在亲口说出来,心口还是一阵一阵扎针一样的疼。
“那时候的我,设计不出亲情或友情相关主题的作品,就算真的勉强下笔,也只是技巧的堆砌,或者是完全负面情绪的表达方式,那些作品是空洞的,看不到希望的。
可能就是因为我一直以来在亲情和友情上没有寄托,所以才会格外对爱情充满了幻想,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幻想在我的刻意放纵下,发展成了一种可怕的偏执。
我终于找到了设计的方向。
我在对爱情的想象中燃烧自己创作的热情,但我的老师看出来我对爱情的态度太过偏激,过于追究极致,担心这种过度的执着最后会灼伤我自己。
我原以为是老师想多了,直到后来,我认识了你。
才明白什么叫作一语成谶。
我把我对爱情所有固执的追求都加之在你身上,这其实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是我控制不住。
即便后来我知道唯一以为紧握在手的那份爱也只是建立在谎言和算计之上,我也回不了头了。
因为就算回头,我也没有路可走。
在那几年里,我早把你视作了我和这个世界仅剩的那点牵绊,是我在深渊之下唯一能够攀住的一根稻草,是我在长年的黑暗中找寻到的最后一丝火光。
与其说我纠缠你不放,更多的,是我在自救。
我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了,甚至连最基本的健康都没有,只剩和你的一场婚姻。
其实,宗应,我应该和你道歉的。”
顾之瑾终于将手里还剩一半的烟放到了唇边,缓缓地吸了一口,吐出白蒙蒙的一圈烟雾,淡言道,“我不知道你倾心于比斯公园的极光,我那时候不认识你。
因为我的作品,擅自给你描绘了一个过于美好的爱情幻想,而我自己却承担不了你对爱情具象化的寄托,是我没有我的作品那么美好,我向你虚构了爱情,却做不到如极光那般光芒万丈。
我给你一个错误的开始,一段折磨的过程,最后留下一个糟糕的结局。
我不顾你的意愿,不计后果地怀了宗曦,之后还把他扔给你,明知道你会因为我的死内疚、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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