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柄“不易”早就有了主人。谢凌封存在清净峰上十几年也没说一个字,无怪庄白英一直以为是他留给苏锦的。
他一直牵挂,又抹不开面子。等到无法挽回之时,自以为把秘密带进了坟墓,胡乱地找到了寄托——这听上去真是十足的谢凌做派,又自私又胡闹。
“其实我离开阳明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小一点。满以为自己能够顶天立地了,结果东西南北地走了一圈,觉得三千里山河……也没什么意思。所挂念的只有一人,可闹成那样,又没脸见他,只好躲到南岭,自己反复咀嚼剑谱与心法——哪知真的成了永别。”
苏锦微微皱眉:“所以你并未修习‘步步生莲’?”
顾霜迟:“我学的是凌霄诀呢。他不肯教我内功心法,于是我去软磨硬泡,喊白英哥……庄师叔给我抄的。”
难怪谢凌后来想方设法也要把步步生莲传下去,他到底为什么一直不愿给顾霜迟?是知道它害人,生怕别人也不得好死么?
不知他弥留之际想了些什么?对苏锦又可曾后悔?
终究不易归还原主,却奈何物是人非了。
苏锦离开南岭那日大晴,冬天的暖阳将一切都晒得懒懒散散的。他牵着马走出两步,突然回首,见唐青崖霸占了顾霜迟的藤椅,膝上卧着一只大肚子的猫。
他仰起脸,对上苏锦的视线,不由得朝他一笑。
因为七夜奈何残毒,唐青崖总是苍白的脸上被太阳晒得有了一丝血色,分外俊俏,好似那天宣城重逢,一见难忘。
☆、第四十二章
冬日的临安刚下过一场小雪,街边屋檐铺上一层白霜,行人如履薄冰,走得小心翼翼。而热闹丝毫不曾被影响,叫卖的小贩冻得鼻尖耳朵通红,嗓门却一点没小。
沿街的茶肆放了巨大的锅炉,一刻不停烧着开水,过往行人大都愿意停下来喝完喝茶暖身,茶叶精细些的铺子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
苏锦就混在这群行人里,一身洗得发白的朴素布衣,单薄得好似与其余闲杂人等不在一个季节,也感觉不到冷。
他负长剑,单手提着一个包袱,另只手从老板娘手中接过茶碗,道了声谢,也不顾烫,仰头喝了一口。苏锦的眼神掠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他在离开南岭辗转到徽州之后遇到这人,是个相熟的,可对方一直可以隐藏行踪,看上去有些诡异,苏锦便没有上前讨嫌。他回归了三千红尘中,先给秦无端和燕随云传了信,等收到回音后便跟上了这人。
如今跟着他,反而又回到了临安。
当初离去时正值初夏,他脑中蓦然冒出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自觉十分恰当。
端着的茶饮尽,苏锦还给老板娘,余光瞥见那人离开,连忙跟了上去。
他又拐过一条街巷,眼看那人停在了一道角门前。
苏锦愣了,周遭景物十分熟悉,虽然季节从夏到了冬,他撇开三分专心致志,去打量了一圈,敏锐地认出了这是当年阳明洞天的暗桩——他第一次见唐青崖血腥地动手,也从此间认识了秦无端。
那人转过脸,苏锦连忙躲入拐角,他没见到人,直接推门进去了。
苏锦:“……”
他等了片刻,没听到动静后轻手轻脚地摸到门口,干了件他当年就很想做的事——翻上了小院的围墙。旁边一棵枝桠被白雪轧满的大树并邻居屋檐,正好挡住了他的身影。苏锦凝神望向院中,脚下一打滑,差点摔下去。
只见那院中两人,除了他一直跟踪的莫向晚,竟还有秦无端!他不是应该在洛阳么?
他屏息收心,在屋檐上将自己化为了一尊不引人注意的石像。
秦无端与莫向晚聊了许久,旁边的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终于莫向晚起身告辞,秦无端朝他揖了一礼,口型仿佛在说:“不送。”
他走得匆匆忙忙,与一路上赶路的风格如出一辙,等他离开后,秦无端还在院中斟茶,苏锦突然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他面前。
喝茶的秦无端被呛了一大口:“……阿锦?!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锦露出个稍微揶揄的表情,鉴于此人平时少有使坏,偶尔一次便显出了二十分的效用:“私相授受,被我抓住了吧。”
秦无端:“别闹,他找我有正事的。”
苏锦:“光天化日之下鬼鬼祟祟,不仅在此私会还拉扯不清。人家一个道士难道还会主动来招惹你吗,啧。”
最后那个音节无声胜有声地表达了对他的鄙夷,秦无端百口莫辩,慌忙道:“早先在青城派师叔托他和他师弟照顾冉央央,现在他找我们帮个小忙——人家当初好歹给了你《人间世》残卷,做人可不能太忘恩负义啊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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