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训有言,斩尽天下不平。像荇藻精这样为祸一方,正是该受一顿教训才是,可陆晨霜心中忽想:若这荇藻精犹在,那就好了。
若它犹在水中央,甚至就长在距此不远处,那一晚便是他未察、邵北也未察,流光浑沌糊涂、留情也不知想什么去了——谁也没有置身事外。
西浊河水滚滚奔流,今日不知前夜事。上游的水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下游又不知何时会遇一岔道,将它们分辟而去。它们在这条河道中短暂相逢,纵有千般的悬而未决、欲语还休,终归还是要怀着疑问各行其道,身不由己。
肩上的包裹沉甸甸,镇妖盒当真有些分量。陆晨霜从茶肆中出来得急,忘了那掌柜最后给他扣好了盒盖没有,趁着这会儿空闲便解下包裹打开查看。玉盒仍是那个玉盒,妖丹也仍是那枚妖丹,只是他这一看,怎么总觉得玳瑁甲片下的封印字迹没有前夜灯下看时亮了呢?
封印的效力如何,与布阵之人的修为有着莫大的关系,以陆晨霜阅封无数的经验来看,这邵北下的封好像不行啊?
难怪这小子说还是炼了的好,敢情他也知道自己封不住?罢了罢了,他们那个炼丹道人不是爱支邵北到处找这些东西拿去炼丹么?就给他们得了。
想到这个消邪弭煞的好法子时,陆晨霜一低头,发现自己已在空中,剑锋所指嘛……看起来,约是无量山罢。
陆晨霜虽熟知无量山派在哪,却已经许久没有正经进过这道山门。从前无量的规矩是来人进山要层层通报,这就已经够麻烦了,近些年又因宋衍河飞升而多了一道规矩,乃是拜一块记载着宋仙人平生辉煌功绩的碑铭。
叫陆晨霜送上门去拜宋衍河?
他目光越过那道碑,掐了个诀便悄无声息地破了结界,落进山里。
陆晨霜离开潞州后是骑了匹马去报赏的,想来邵北等人御剑应当早已回到无量,而任这天下第一派有多少门生,归林岭中却是空空荡荡,上山的路上仅有他一个人。
及至山腰,陆晨霜才发现,不光这山中空荡,就连归林殿也大门紧闭着。看似无锁无闩,推之却岿然不动。
河流遭遇岔道,再汇集时交汇的那道水流或许就非上一道了,世事便是如此无常。
可他来都来了,结界破也破了,未必就没留下痕迹。护山结界定期会有人检查,这被他一破,事后人家查出来是他,一问派中无人相邀,而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可不是太好。
但这妖丹又不是一般物件,他不能放在门口便走。也不知窗户有没有点儿能推开的地方……陆晨霜上下求索,忽闻簌簌脚步声,不急不缓,安定从容。
这脚步声来得甚好!云浮那晚他曾担心过这人的鞋底会否磨穿,听来绝不会错!
陆晨霜回身同时,听得身后那人发问道:“殿前何人?”
邵北一手提剑,一手负于身后,先是看了一会儿陆晨霜,又抬头看了一眼归林殿的大匾,像是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你……”陆晨霜见他未动,心忖这般相隔甚远喊话不符合自己不告而入的身份,只得朝他走近几步,“你怎么才回来?”
邵北眼睛眨也不眨,将陆晨霜从上到下看了三五遍,像世上自此只剩他们两人,没了礼仪规矩,连敬称都没有一句,语无伦次道:“你……在这儿?”
“你先前说,将妖丹炼化了最为稳妥。”陆晨霜解下肩上包裹递了过去,“我拿回去放着也是占地方,你把它给李掌门罢。”
邵北这才微微甩头回了神,接过包裹:“多谢,多谢陆大侠赠丹。可惜我掌门师叔近日正在闭关,炉中的丹阳异火经不得风吹,是以丹阳峰殿门紧闭,连我也不得入内,恐怕他不能面见你道谢了。”
“无妨。”陆晨霜面不改色地掸掸衣袖。他本就是破界入山的,哪里想过叫人答谢?不叫人轰出山门就很不错了。他问道:“你去哪了?”
“哦,我顺路去了一趟云浮。”邵北面色缓和,如春风抚柳的温雅笑意渐渐代了出神的惊诧,轻道,“若早知你来,我提前一日便回来了。”
“云浮?”陆晨霜蹙眉,想到那贺家庄跑得贼溜快的妖和云浮镇外交手的那个难缠妖邪,肃然问道,“云浮又有何事?”
“上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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