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还是聆训台!你们要反了吗!师叔,你也清醒些罢!”
小师叔知陆晨霜担忧:“贤侄放心,他既熬过了天雷,这便不算犯戒了。我送他下去,见那位一面,咱们也好心里有数。”
师叔毕竟还是昆仑山中辈分最大的。陆晨霜的几个师弟背上了满满一箱药,拿板子抬着谢书离,与小师叔一道下山去了。
陆晨霜既想看看那妖是个什么德行,又怕自己忍不住动手,酿成大仇,三忍两忍,在小师叔一再保证回来字字句句都如实转告他后,最终只站着目送他们一行人下山。
小六在旁安慰道:“大师兄,你别愁了,且信一回那‘好人有好报’之说吧。二师兄过去没少行善,五湖四海哪里没他认识的人?倘若他真的被那妖剥干净盘缠丢到街上,应该也有人收留他吧?至少能给咱报个信呢?”
“……”陆晨霜刚静下去的心绪又被搅成了一潭浑水。
小六再道:“经此一回,也好让咱们知道好人是不是真的有好报啊,值了。”
陆晨霜转头刚要教训几句,一见到小六的脸,忽然想起一事:“邵北是不是给了你什么东西?”
小六一头雾水:“啊?邵北?他能给我什么?没给我东西啊。”
“不可能。”陆晨霜感觉邵北应当不会故意耍他,否则不至于三番两次提起这事。他帮小六回忆道:“你那日去无量山送沧英派的‘潞州誓’,是否在无量山里住了几日?”
“啊?啊!是啊。”小六挤吧挤吧眼儿,“我去放下了誓文,就厚着脸问他们几个看门的,邵北在不在山中,可否引见,再厚着脸把你叫我带的那罐糖饧给他了。他们一定要留我住下,我就……好吃好喝的白住啊,我干嘛不住?所以我就住了几天,几小天而已。”
当初陆晨霜遣小六去时早就忘了无量山派的山门长什么模样,直至昨日与邵北同骑回去,他才正眼瞧了瞧。江湖传闻中无量山派“门槛高”不是空穴来风,那偌大的门头,造得说是气势恢宏、金碧辉煌也不为过,还有他们家那个山门亭,虽为了便于观察四周,建的是个“亭”的模样,但大小绝不比一间厅堂小几分。
他打量祁长顺时顺道也看见了山门亭的内角,那处堆着满满的大小礼箱。想来值守山门的门生交接绝不会隔夜不上报,而昨日他去山门时还只是个大清早啊,就已堆了那么老些,可想而知就连无量山派一个看门的外门弟子也见过不少好东西。
这样的情景,他叫小六包了一罐糖,上门去问人家前掌门亲传徒弟在不在,还要亲自见人家,确实太难为小六了。看在这个份上,他就暂时不予计较小六私自留宿在外的事了。
陆晨霜道:“好罢。然后呢?他给了你什么?”
“什么也没给!”小六晓之以理,道,“师兄你想,这个月份正是糖饧价钱最贱的节气,一罐可能就十几、几十个铜板?你拿去了一罐糖饧,别人即便要回你什么礼,那我也得帮你推了,我不可能接过来啊!这我怎么能好意思拿呢?”
“……”陆晨霜深深望着小六。
他怎么看也觉得小六说这话不似作假,因为那双眼睛里分明写着“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没送就是没送”。
小六不可能有一问再问还敢死鸭子嘴硬的胆色,可既然没送,邵北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没送,为什么要说送了?还说什么亲手做的?
真想耍人,法子能有千百万种,叫人几年、一辈子回不过神的都有,何必开这样一个一对质就透了底的拙劣玩笑?
邵北在想什么?邵北为什么要说那话?邵北在想什么?邵北为什么要说那话?
陆晨霜不明白,一遍遍地想着,在天欲雪庭院里踱了一圈又一圈,一直走到雪地被他踩出了凹陷下去的一道圆环。他突然驻了足,恍然大悟:难道邵北就是想让自己这样一直想起他来?
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