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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许是被那马味熏昏头了,这一听到有人咳嗽,邵北反应迅速望向那处,看清了来人却像没看懂似的呆了呆:“你……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一词深得陆晨霜心意,使得一个不请自来、翻墙而入的人腰板挺直了几分。当然,若是能去掉那个“怎么”,就更好了。
“这是做什么。”陆晨霜带剑款步走了过去,刚一走近,迎面有风吹来,他立时头晕眼花。
需知马没沾水时的味道和沾过水的味道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在心里双手扶住自己,连声安慰道这也是“饱经风霜”的一部分,才稳住了身形。
看毛色与蹄子就知道,邵北刷的那匹马绝非什么汗血名驹,而且脾气有点不好,见来人打断了它的沐浴,鼻子使劲哼哼,一听就是个打呼噜声音大的。
“哦,它是……也没做什么,就是洗洗它。”邵北这才缓过神,弓腰在旁边一桶干净的水里洗了把手,袖子抹掉额上的汗,边解扎绳边道,“那天我受了伤,它驮着我回来,也是有些缘分,不是么?我若是牵到马厩假手于人,只怕于心不安。”
陆晨霜惊讶于邵北的区别待遇——马是驮着他回来了不假,可他能站在这儿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出手,进洞救下来的吗?
苍天可鉴,陆晨霜从前绝不是个捏着一点恩惠对人予取予求的人,他当时也曾叫邵北不必言谢来着,但此时他心里突如其来地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感,就好像他拒绝了答谢,而后人家才亮出来黄金千两。
这种人是不是很可恶?你若真想谢你就摆在明面上说清楚,我要怎么怎么谢你了,是沐浴一顿,还是从此就这么养在身边。
“我以为你有事要办,两地间路程又这么远,少则也要数月半载才能与你再见。”邵北未穿长衫,陆晨霜眼看着他两手手渐渐握拳,攥得指节分明,一点愁云又漫上了眉间,“又或许你只是与我随口一说,回了昆仑在山中练剑、闭关,压根想不起此事。想再见你,还得等个两年三年……”
这笨小子。
“忙罢了,就来了。”陆晨霜道。他走时确实是有要事,可谢书离这一下山,派中霎时平静得像没被劈过天雷一样,若还有什么不平静的,那便是他自己了。
邵北又有些好奇地在旁询问:“陆兄,你不用在昆仑习剑吗?”
陆晨霜一路御流光而来,叫风吹起来的头发这还没落下呢,笨小子不让茶就算了,怎么说话还像下逐客令似的?
他将流光拿到两人之间,眼神示意邵北看那剑柄:“我不想练剑了,就想到处走走,可以吗?”
第31章
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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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晨霜没拜过宋衍河,外面可有的是人要拜。
来无量朝拜祈愿的人多,山里客房自然也多。拜过宋仙人的香客别管捐的钱是多是少,若想留宿山中沾沾仙气,都只能住在派里安排的一片客房之中,倒是陆晨霜,明明空手而来,却在宋仙人的故居里住了下来。
不但住下,他还一人独占了归林殿中的一个小院,东有垂花门,影壁雕经文,庭中两棵石榴,一方石桌凳,卧房户牖扇扇对开,微风徐徐吹来。
皇亲国戚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每日的饭菜不知何人何时端到归林殿,又不知何人何时撤走,无量山派中的其他人似乎知道他在这儿住着,又似乎不知道。偶尔有邵北的师弟或是外门弟子送来信件、汇报琐事,陆晨霜刚想回避,来人就朝他无声地作揖,随之垂眸退至一边。
恭敬还是恭敬的,却不与他说话。
这导致陆晨霜一度怀疑自己被施了障眼法,变成了牌位之类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