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二十六年三月,殿试放榜的日子,苏蘅原不打算去看的,毕竟想起自己当年做了什么样的蠢事,而今就算自己不再犯,难免也怕触景伤情,到时候只怕是要揪着过去的自己骂。
奈何许家十一郎今年也榜上有名,许家姐妹下了帖子邀请一众姐妹,表姐妹们都去了,苏蘅总不好驳了她们面子,便也带了人前去捧场。
高楼之上,许家早已经占据了最好的位子,许十一会试放榜时得了个探花的名头,而今殿试,想来不出什么意外名次不会降下,因此也难怪许家如此看重,毕竟许家是以武发家的,本朝立国之后,许家担了个外戚的名头隐退,子孙弃武从文,这么多辈之后,好不容易出了个会读书科举出仕的子孙,能不重视吗?
当然,三年一度的科举,看新科进士游街,本也是京城中颇受女子喜爱的盛事,知好色,则慕少艾,人之常情而已,苏蘅倒也不会因为自己多了上辈子的经历便对此说些什么——毕竟,上辈子她便是这其中的一员。
而且,她还曾经因为自己能够得偿所愿而引以为傲——虽然而今想来,那些事恍若隔世。
那个曾经为了一个好看皮囊便如飞蛾扑火一般不管不顾的苏蘅,终究是死去了,而今活着的,只是她而已,她不会再做那样的蠢事,她现在是唐允的未婚妻,只等着今年过了生辰便嫁到唐家,从此之后,那些前尘旧事,便再也与她无关,她终于可以不再赴前尘。
苏蘅看着她几个表姐表妹,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很老了,那样曾经无所顾忌的日子,离她也很远很远了。
许家八姑娘悄声和傅容堇的堂姐傅二姑娘议论今年会是谁能拔得头筹,苏蘅毫不意外地听到了薛牧青的名,毕竟,会试时他便拔得了头筹,殿试若是无意外的话,他或许依旧还会是状元,当然,不管他如何,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许八姑娘在一旁惋惜道:“可惜这人不是薛家嫡支所出。”
若是薛家嫡支的话,与苏蘅或者傅二姑娘倒也算是门当户对,上辈子虽然没有这么一出,但是苏蘅想想也能猜到,当初她执意嫁给薛牧青,别人是有多意外。
不多时,便有许家的下人过来回话,说殿试已经放榜,苏蘅听了一耳,果然状元依旧是薛牧青,许十一却是从探花变成了榜眼,至于探花,原本应该是会试二甲第二那一个,名不见经传,二甲传胪是原本会试的榜眼,原本会试的二甲传胪则是落了一个名次。
既然放了榜,那待会便是众人喜闻乐见的新科进士骑马游街了。
苏蘅对此没什么兴致,任由其他人占据了好位置,自己打算坐着等事情结束了便回去,也算是尽了姐妹情谊,偏偏许家十姑娘和魏九郎的妹妹魏冰一直招呼她过去。
苏姑娘盛情难却,只好过去看了一眼。
薛牧青的模样跟苏蘅记忆中的并没什么两样,还是一样惹来众人议论与追捧,只不过而今苏蘅再看到他,已经能够心如止水,听到许八姑娘口中念叨薛牧青长得好看,苏蘅摇了摇头,不过只是一具臭皮囊而已,当然她没把这句话说出来,淡笑道:“比旻表哥差得远了。”
许家男女是分开排序的,许十一名许旻,是许家九姑娘的胞兄,听得苏蘅这样说,许九姑娘倒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本来进来之后一直都没敢跟苏蘅搭话的她,便凑到苏蘅身边跟苏蘅轻声夸耀自己的兄长。
苏蘅含笑听着,她跟许九不熟,之前她们甚少见面,苏蘅及笄之后才回的京城,许九则是去年才回来的,之前一直跟着其父在楚州外任——
苏蘅突然有些呆愣住——这辈子,许多事情似乎变得很不一样。
许九的父亲是当今皇后的孪生弟弟,可苏蘅记得他上辈子可没这么……上进,虽是亲戚,论辈分她得叫其一声小舅舅,然而苏蘅是不喜他的,因为他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上辈子这个小舅舅过的日子,真的能用“醉生梦死”来形容,他的妻子,也即十一和许九的母亲,因为受不了他,跟他和离了。
苏蘅看向下边的许十一……上辈子的许十一,也未曾有过今日这样的风光,上辈子其父母和离之后,许十一无人管束,近墨者黑最后成了跟许家小舅舅一样的纨绔,别说考出功名来,上辈子许十一能识得几个字,苏蘅都是怀疑的。
当初因为薛牧青的关系,今年的新科进士都算是薛牧青的同年,苏蘅在给淼淼办百日的时候,那些请柬都是经过她的手,她也问过薛牧青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上辈子,许十一连科举都没有参加,自然不会是什么榜眼,上辈子的榜眼是而今二甲第二那一个三十多快四十岁才中了进士的人,探花则是而今的二甲传胪——没有许家的榜眼,也没有下边的那个什么姓邵的来自交州的探花。
至于许九……苏蘅刚刚才想起来,她原本并没有这样一个表妹的,因为许九在五岁时落水死了,正是因为她的死,导致了许家小舅舅和舅母杜氏的和离……而且,从她的所知里,许九以前……是个傻子,据说是杜氏生产时早产与难产有关。
无论如何,似乎都不应该是眼前的这个许九。然而许九居然活着,而且不是傻子,许十一不是纨绔而是成了榜眼,许家小舅舅不再是苏蘅印象中的模样,反而似乎是渐渐能够独当一面,与小舅母夫妻和乐。
苏蘅觉得有些意外且又恐惧,随即又释然,想想自己这辈子也变了,别人有什么变化也是有可能的,甚至于有没有可能,因为许家因为许九这个变数,导致了她而今的变化呢。
看许九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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