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妖物啊!如果让妖物继续留在这里,一定会让我们村子发生灾祸的!”
小孩儿向着出声的那个人望去。
他记得这个人,四年前,这个人曾经慈爱地望着他,哄着他,让他叫他爹爹。
但这时候,那人却变了面目,憎恶而恐惧的看着他,眼里清清楚楚地显露着一句话:为什么你还没有死?
——为什么你还没有死?
——为什么他要死?
在这个人的带领下,猎户们一涌而上,对他拳脚相加,很快就将他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但这时的他心里却只想着这样的事:这群人真是太可恶了,不但带走了母亲,竟然还把母亲送给他的衣服弄破了!
猎户们到底心存对幼儿的怜悯之心,在他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不顾农夫的怂恿,收手下了山,那农夫无奈,又怕在猎户们面前表露出异样来,于是也只能跟着下了山。
——没有了那白狼的保护,想来这个可恶的妖物马上就会死了吧?
农夫这样想着。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那小孩儿竟是在缓过气来之后,跟着他们下了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哼着歌,大笑着将白狼扒皮抽筋,切肉剁骨,熬成一锅浓汤,一同分食。
小孩儿没有动,没有冲上去,也没有做出任何别的反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静静地记下了这些人的脸,记住了他们的家,然后转身上山。
他枯坐了半夜,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自己能做的事。
但是没有,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太弱小了。
为什么这么弱小的他没有死,他的母亲却死了呢?
他一边想,一边痛。
他第一次感到心中涌出了要将他扭曲的愤怒,和贯穿心脏的痛苦。
但他不明白这种将五脏六腑都要拉扯开的痛苦从何而来。
是因为他生病了吗?
是因为他快死了吗?
夜里无星无月。
他想了很多很多,有出生时就听到的慈爱的声音,和看到他睁眼后尖利的叫声、憎恨惧怕的眼神;也有白狼低头对他垂泪,将幼小的他放在胸口的绒毛,唯恐他冻着一点的样子;还有那一锅肉,那些笑声……最后,这些都被一声叫喊掩盖。
“他是妖物啊!”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明白什么是憎恨。就算被抛弃,也并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
但在这一天后,还没有学会什么叫爱的他,却明白了恨的心情。
——想要杀了他们。
——想要让他们去死。
扒皮抽筋,切肉剁骨,食其肉,吞其骨。
在夜最深最黑最冷的时候,他做了个决定。
他转身下山,在经过山脚河流的时候,他低头向河面望去,但却已经看不到自己眼里的火了。
他终于变成了正常的孩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