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敬上的茶还未喝到口中,云婉就已经觉得满口苦涩。
妹妹云萍生的明媚动人,二八的年岁像是开的正艳的芍药,而她清淡无趣,一双手已经有了褪不去的老茧。
云婉觉得自己温柔贤惠了这么些年,面对妹妹娇声婉转的唤她一声“姐姐”,她第一次,任性的耍了脾气,把新婚妾室敬上的茶,打落到了一旁,而溅起的茶水,烫的她那妹妹眼眶里出了泪,灼的她云婉的心啊!生疼生疼的!
那也是他成亲以来,第一次朝她发脾气,他怀里护着梨花带雨的妹妹,指责她任性妄为。
云婉的心疼着,疼到麻木,渐渐的没了知觉,只得转身出去,不想再见到他们相依偎的任何画面。
云萍进门后,在丈夫前,她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在面对云婉的时候,却又暴露出了幼时的尖酸刁钻。
而云婉,无论眼前的戏演得如何逼真动人,她都懒得再去解释一番,或者揭穿什么。
解释了,揭穿了,又能怎么样呢?换那人几句对不起,他的心里装的,也不仅仅是她了。
天意弄人,在云婉心如死灰的时候,苍天却怜悯的给了她一个孩子,成亲多年,她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云婉觉得,她的生命又有了希望,她的余生,还有她的孩子。
她搬离了自己的正房,搬到了府上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她想安安静静的,自己过一辈子,不用睁开眼睛都是那两人,闭上眼睛,还有他们的声音。
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是云婉后来唯一感到喜悦的事情,她不管前院中他们是否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她也不想从另一个女人手中争夺丈夫零星的宠爱。
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
随着身子越来越笨重,陆诵文再次升迁远出任职,竟叮嘱云萍细细照顾她,云婉只心想,她莫要隔三差五来她这里冷嘲热讽上一番,她就已经知足了。
可她低估了云萍的狠,近日食用的饭菜里加了寒凉的东西,还是她拖着疼痛的肚子,跪在云萍面前时,才知道的事情。
从未生育过,肚子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一向冷静淡然的云婉慌了神,跌跌撞撞的出了房间后,她几乎已经被腹中撕裂般的疼痛折磨的无法呼吸,瘫软在地上。
而腹中孩儿猛烈的胎动,让云婉咬着牙,抱着肚子站起来继续走。
她要找大夫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
落到身上的雨水带着彻骨的凉意,云婉再一次跪倒在地。
一双绣了鸳鸯并蒂的鞋子站在了她面前。
云婉抬起头,抱着肚子,用前所未有的低声下气的态度的求道:“云萍,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求求你!”
雨水顺着油纸伞的边缘滑落,尽数打在云婉身上,疼痛夹带着寒冷,让云婉几乎要昏厥过去。
“呦!在老爷面前那样清高,如今怎么来求我了?”云萍昂着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云婉。
云婉眼前被雨水和泪水打的模糊,只看清了云萍那点了大红胭脂的唇,扬起一抹讥笑的弧度。
身上的力气渐渐消失,云婉看着身下的雨水染了大片的鲜红,拼着一口气继续恳求道:“看在我们好歹姐妹一场血浓于水的份上,救救我的孩子吧!”
“救你?”云萍反倒退开了几步,“你饭菜里的药都是我下的,还指望我会救你?你死了,我就是这个府里的夫人,老爷唯一的妻子,我凭什么要救你!”
云婉努力的向前,想要抓住云萍的一片衣角,她却离的越来越远了,而云婉只用着最后的力气,在雨水中朝她叩了一次又一次头。
她不怕死,可她还有那即将足月的孩子啊!
身下的血水越来越多,多到仿佛云婉整个人的血液,都已经流尽。
瘫倒在冰凉的地上,云婉只在血泪迷蒙中,望着那远远站着的,看着她死去的亲妹妹,感受着腹中的孩子,渐渐失去了动静。
那一刻,云婉的心彻底的空了,她只恨,恨那陆诵文负心薄情,恨那云萍蛇蝎心肠,更恨自己识人不明,白瞎了一双眼睛。
而她可怜的孩子啊!还未来得及到这世上看上一眼,就已经被她这窝囊的娘亲连累了性命!
目光渐渐在雨水中涣散,魂魄离开身体的最后一刹,云婉在想着,若苍天有眼,她一定要让那负了良心的两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脑海中最后的画面,那年的柳絮,已经被雨水打成肮脏的一团。
耳畔回荡的承诺,也只剩下了开头不断重复的,“死生契阔。”
从生,到死,却最终,只有她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