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兆忠顺过气来之后,一边抽着鼻子,一面嗫嚅着道:“燕大哥你的武功那么高强,一定也是江湖上的大侠客了?”
燕铁衣笑道:“行侠仗义谈何容易?我们只能说本着良心不做亏心事也就是了,至于我的武功么,还差强人意,比那些花拳绣腿稍稍强上一点倒是真的。”
望着燕铁衣,全兆忠又道:“方才,我听这一位熊大哥称呼你是‘魁首’,燕大哥,不知这个称谓是什么意思?”
不待燕铁衣回答,熊道元已哈哈笑了起来:“魁首就是首领,龙头,当家的,瓢把子等等的意思,这个你也不知道?我们魁首燕铁衣号称‘枭霸’,北六省绿林道的大盟主,‘青龙社’的头脑”
全兆忠的反应似乎有些茫然——熊道元所介绍的这个人:“燕铁衣”在江湖黑白两道上,在武林正邪各派中,是一个何等喧赫响亮有如霹雳般的名字?但全兆忠却没有什么特殊强烈的感受,在他的印象里,如果他没有见过燕铁衣那一幕以寡凌众、强行救人的经过的话,恐怕“枭霸”燕铁衣的名号甚至不会比章宝亭那一干人来得对他更有震慑力。
真是“隔行如隔山”啊。
熊道元一看人家的表情,不由有点生气:“你以前没有听过我们魁首的名号?没听过‘青龙社’?”
全兆忠抱歉的道:“熊大哥,在这以前,我是不大熟稔”
熊道元颇不愉快的道:“简直孤陋寡闻,闭塞不开之至;我们魁首是北地,不,是天下有名的霸主,是绿林道上的一块天,‘青龙社’为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组合,力雄势强,睥睨四海,我们魁首一跺脚五岳齐颤,‘青龙社’动颜色群丑俯命,你,你却,不大熟稔?”
瑟缩的往后靠了靠,全兆忠——的道:“请熊大哥见谅我整日价在山上砍柴射猎,要不就是到市集沽卖所得,或打工做活,与江湖的各位英雄好汉素无来往,所以所以难免生疏,但像章宝亭,赵发魁他们,我却早就知道。”
熊道元重重一哼,道:“指望你能提出个人样的人来,弄来弄丢,却单单把这两个窝囊废抬上了嘴,老弟,我明着告诉你吧,就凭他们这样草包,给我们拎鞋我们还嫌他娘的粗手笨脚呢!”
燕铁衣一笑道:“好了好了,孔老夫子不是早在那么多年前就告诉过我们——‘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全兄弟不在这行,你硬要叫人家信服你,岂非无聊?”
全兆忠忽道:“不过,燕大哥,从昨天开始,我已明白章宝亭、孟季平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得了,他们欺侮一干不识武技的老民百姓是可以,但遇上你们这种真正的好手就不行了,像你们这样,才是我所听过的英雄侠士之流。”
熊道元挺胸,道:“这才说到了节骨眼上,全老弟,若是你以前没见过正牌的好汉子,喏,你面前的几位个个都是!”全兆忠诚心诚意的道:“我相信,我绝对相信。”
目光冷澈的注视着火苗的闪动,燕铁衣淡淡的问道:“全兄弟,徐小玉的遗体下葬了没有?”
轻轻淡淡的一句话,便把全兆忠的情绪一下子转变了——刚刚才开朗一点的心境立时又一片郁暗,一片酸苦,他低下头,沉重的道:“还没有听说总要停柩到做完法事之后。”
燕铁衣静静的道:“什么时候做法事超渡?”
全兆忠-哑的道:“明天就开始了,好象是一连七天的水陆道场,一切费用都由孟季平支付。”
熊道元“恶向胆边生”虎着脸道:“这个猫哭耗子的粉面畜生,看他刨坑下土的辰光,有那一个来为他做道场?”
燕铁衣瞅着他这位老心腹,笑得有些古怪的道:“道元,有件事,你敢不敢办?”
自己主子每逢有这样的笑容时,总不是些叫人窝心的主意业已形成,熊道元肚里明白,可是嘴皮子上犹不肯服输,他夸张的放大声音道:“魁首尽管吩咐,上到南天门,下至阎罗殿,水里火里,刀山油锅,只要魁首一句话,我豁命也得走一遭。”
燕铁衣柔声道:“忠诚可嘉,勇气更可嘉,道元,你真是我的得力帮手,但你放心,事情没有这么严重,我叫你去办的,只是一桩小小的查证工作,需要的是一点机灵,当然,至少也得有点胆量。”
嘿嘿笑了,熊道元道:“魁首放心吧,我别的没有,就是有胆气,至于机灵呢,自信更不比人差,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敏捷得紧哩!”
燕铁衣赞许的道:“很好,那么就决定你去了。”
熊道元咧着嘴道:“魁首吩咐,自乃当仁不让,只不过,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魁首要交待我去办的是什么事?”
伸手在火堆上烤着,燕铁衣闲闲的道:“很简单,你在今晚和我们一同摸回‘拗子口’,约定一个见面的时地,然后,你趁黑摸去徐小玉停灵的地方,在她的遗骸上找一点东西。”
一下子张大了口,熊道元舌头打着卷:“什么?要要我去死人身上找东西?”
燕铁衣笑道:“不算是难事吧?”
倒吸一口凉气,熊道元觉得后颈窝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他脸色泛灰的道:“魁首事呢,当然不算是桩难事但但我可从来没有过在一具女尸身上翻搜的经验,尤其还是一具凶死的女尸。”
燕铁衣轻描淡写的道:“我们不知制造了多少具尸体,将活人经过极短的过程变成死人,其中犹有些穷凶恶极之辈,这么一想,你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了。”
混身直起鸡皮疙瘩,熊道元忙道:“魁首,呃,常言说得好,人死如老虎,虎死若绵羊,这人一死,那种情调就和活着完全两码子事啦;只要有一口气在,任他凶得似个人王,我也敢同他使头硬碰,但那口气假设断了,就呃,就不是人啦”
燕铁衣皱眉道-“道元,所谓‘上到南天门,下至阎罗殿’你就是这么个丧气法去得的?还没叫你水里火里,刀山油锅闯,你便耍了狗熊,这未免透着不妥,言犹在耳,反口即变,就更不似个‘正牌汉子’了!”
期期艾艾的,熊道元苦着脸道:“可是魁首停灵的地方是不作兴摸进去抄翻的啊,万一惊动了死人,会化为冤魂厉魄纠缠不休的,凶死的鬼魂更是有这种忌惮,以前在我的家乡,我那二大老爷死后被人扰了灵,就曾出现过许多稀奇古怪,听起来胆颤心惊的事。”
燕铁衣道:“别的情况之下我不敢说,但徐小玉一定不会怨你的,因为我们触动她的遗体,并不是渎亵,更非有意冒犯,我们乃是为了搜集证物,替她伸冤雪恨,她如死后有知,当会感激我们才对!”
咬咬牙,全兆忠毅然道:“燕大哥的话有理,我们这样做,小玉的魂魄也应知而相感如果熊大哥一个人前去不太方便的话,我可以陪同一起”
熊道元赶紧“打蛇随棍上”:“欢迎欢迎,荣幸荣幸,老弟台,我们哥俩便搭挡一遭,小不了你,也大不了我,万一在行事的辰光起了什么异变,你们小俩口也是老交情了,虽说幽明路隔,情分仍还在,好歹也能挡上一挡。”
全兆忠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但也有更多充塞心中的凄楚,他摇摇头,伤感的道:“你不必挂虑小玉会生气,熊大哥,她不会怪我们的,我和她早已互许终身,彼此都把对方认作自己未来的伴侣了,我们说过要永远在一起,要永远恩爱不渝,我忘不了,她也忘不了,我们是未经正名的夫妻,但心已系牢了,这点主我可以做,她多少也得依从我点。”
口气言词,俨然是在谈着一个活人,全兆忠的神态透着一抹憧憬,一抹幻异,一抹迷茫,更有那样一抹隐约的喜悦,熊道元不禁心里发毛,他龇牙咧嘴的急着打岔:“我知道,我知道,老弟台,只是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控制不住又对着尸体唠叨起来,死人和活人总不大一样。”
全兆忠眼睛一瞪,生气的道:“小玉和别的死人不一样,就算她死了,她仍然在爱着我,惦着我,佑着我,她绝不会做出叫我不安的事来。”
呆了呆,熊道元暗里叫了声亲娘——到了节骨眼上,可发不得这种痴癫,要不然,可真叫辣椒粉子混蒜泥,这一口就麻了心啦!
燕铁衣似是更能体会这一层,他道:“全兄弟,你一同去也可以,只是行事的时候不能触景生情,有所激动,否则一旦泄底,前功尽弃,徐小玉的沉冤就难白了!”
全兆忠右眼窝下的肌肉在不停跳动,他悲切的道:“燕大哥宽怀,我想我把持得住的。”
燕铁衣道:“这就最好不过了。”
望向熊道元,他又道:“你晓得去找些什么东西,以及从尸体那个部位着手么?”
熊道元干笑道:“还得请魁首示下。”
燕铁衣道:“不必去触动尸体其它的地方,只要注意双手十指的指甲就行,注意指甲缝中有些什么物品——当然那都是极其细微的,或是几丝碎屑,一点皮肉,或是小撮泥垢,数根毛发,这些东西虽小,却皆是极有分量的左证,你们要十分小心的刮取包妥,给我带回来由我检视。”
熊道元不解的道:“魁首,你要这些玩意做什么?”
燕铁衣道:“做什么?要坐实那真凶的罪名!你记住,尸体可能已经净过身了,也可能还没有,但不管有没有,由于被害者当时身体赤裸,恐怕不易在她身上找着什么蛛丝马迹,唯一可以下手的部位,只有她双手的十指指甲,你且先不用多问,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
咽了口唾-,熊道元道:“是,我会尽量仔细。”
侧过脸来,燕铁衣又道:“全兄弟,那老猎户尤九如住的地方离这里远不远?”
全兆忠道:“大概有十几里山路,但我知道一条近道,可以省去不少功夫,只是天雪路滑,不大好走”
燕铁衣道:“这不成问题,你把详细位置告诉我,我去找他。”
全兆忠诧异的道:“找尤老头?”
点点头,燕铁衣道:“作证;还有那翠花在那里你也清楚吧?”
全兆忠道:“我知道,燕大哥,你也要翠花来作证么?”
燕铁衣道:“当然,多一个人指证孟季平的罪行,他便少一样推诿狡赖的借口!”
全兆忠表情沉重又疑虑的道:“但是,燕大哥,尤老头或者还会讲点做人的道义,敢于挺身而出,那翠花一个女流之辈,恐怕不见得有胆量得罪孟季平,听说孟季平在糟蹋了她以后,给了她一笔银子打发她走的,她怀里搂着钱,何苦再招惹这样的麻烦?”
燕铁衣平淡的道:“我会有办法——她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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