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也屏住呼吸,张大眼睛,和所有人一样翘首盼望那位天仙一般美女的到来。
海尔嘉看到,在座所有的贵族们,都不约而同将头转向了大门的方向。而舞台呢,不仅再也没有观众注意,而且,演员们也都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个个伸长脖子,踮起脚尖,朝台下望去。那个黑发曳地的高大男子,更是趁人不备,偷偷溜下台去——好端端的一场歌剧演出,就被监门那一大嗓子破坏得一干二净。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五个字的关系。
“芙蕾雅公主,”这短短五个字实在包含了太多的魔力。
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剧院的门前,一群头上插着羽毛,制服上绣着金边,手中举着火把的随从,必恭必敬地簇拥在驾着骏马的华美马车旁。火把照亮了车盖上八顶玫瑰花的金冠,也照亮了随从们肃穆的脸庞和紧抿的嘴唇。他们默不作声地,殷勤地为车上的人打开车门。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那位艳名远播,甚至直达遥远西方的公主,居然一动也不动。
“芙蕾雅公主殿下驾到!”监门继续叫道,他继而转向坐在马车门旁踏板上的小个子书童,轻声细语说道“请公主殿下下车。”
“公主!”一个男子飞快地扑到马车前面,单膝着地,深深地跪倒在车门前“属下该死,竟来晚了——还请公主殿下责罚。”
如果薇罗妮卡也跟着来到剧院门外,她一定会惊讶地发现,眼下这个跪倒在地的男人,正是她一直为之侧目的黑发高个男子。他之所以匆匆从台上跑下,就是为了专程来迎接芙蕾雅公主。此刻他虔诚地跪倒在公主的马车前,痛苦悔恨之情溢于言表。
他怎么能,沉迷于庸常的大合唱,而忘了恭候公主殿下的大驾呢?
“无妨。”一个清冷得无法言语,缥缈到无法琢磨,简直如同初升起的新月一样空灵飘逸的声音,打破了这午夜的寂静。书童知趣地跳下踏板,另一个侍从为她打开车门。那个清冷,温软,空灵又无力的声音再度开口了。
“抱我下车,玻尔兹曼。”
该如何形容芙蕾雅呢?当玻尔兹曼抱着她,走进剧院的时候,他的怀里,仿佛抱着一团苍白的火焰,一道灼人的光线,一捧燃烧着的冰雪,一轮散发着冷冷清辉的新月。海尔嘉的身上也会发光,不过,和芙蕾雅不同,海尔嘉是清柔的翠绿,而她则是苍白的光。海尔嘉是黎明,她是月夜。海尔嘉是天真,清丽,坦率,坚强,芙蕾雅是柔美,纤丽,楚楚动人。海尔嘉是冉冉升起的朝阳,充满了斗志与朝气,而芙蕾雅呢?仿佛秋夜里独自垂在星空的一轮新月,令人仰望而不可得。她的光彩淡淡充溢于整个剧院,顿时连众多女神的浮雕都增添了几分神采,一时间明眸善睐起来。
芙蕾雅是如此的光彩照人,在这一群浓妆艳抹的贵妇中央,她的身上闪烁着钻石一般剔透而耀眼的光芒,以至于所有的人都相形失色。她是高悬的明月,一经升起,便使得所有的星星黯然失色。
而她,偏偏躺在玻尔兹曼的怀里。
有多少双眼睛被她的清辉摄去了魂魄,就同样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玻尔兹曼。艳羡,嫉妒,憎恨,刻毒如果每一种视线的分量都足以杀死他,那么此刻这个幸运的男人早已死了不下几百次。然而他毫无惧色,也毫不矜持。他仅仅像一个忠顺的仆人一般,抱着芙蕾雅,低着头走过众多贵族的身边,一直走上了御用包厢,走到了国王的面前。
芙蕾雅被轻轻放到了锦缎绣榻,无力地躺倒在扶手上。玻尔兹曼自然而然地跪下,为她脱去脚上的黑天鹅绒高跟鞋。
“退下,玻尔兹曼。”国王切比雪夫发话了。
玻尔兹曼默默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当他的身影正要湮没于包厢后的黑影时,芙蕾雅,她那仙女一般唯美的声音叫住了他。
“玻尔兹曼,”她那苍白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也清冽无比“好久没有听你的歌声了。”
男人笑了,那是像个孩子一样,受到大人表扬时特有奠真欣喜的笑,仿佛至今为止,他所做的一切终于受到了肯定,他感到欢欣鼓舞。他那漂亮的绿眼睛燃起了星星之火。
“我这就唱!”他欢喜地说。
黑发曳地的男子重新站到了舞台上,只不过这次,他不再受到其他庸碌之辈的压制。全场的观众都屏息静气,为他而肃静,而他的眼中,只有那个散发着淡淡光芒,嬴弱不堪的女子,她斜倚在绣榻上,唇边发出一缕期待的微笑。
他只为她而唱。
起先是平平无奇的开端,低沉的下潜,继而渐渐升高,如同盘山而行,旋转,拔高,边旋转边拔高,一线更比一线高。在每一个转折的地方,人们都以为已是极限,然而,玻尔兹曼巧妙宛转,高音于是再上一层,一山更比一山高。他那清脆、动听、有力而又甜美的歌声,充斥于整个剧院的大气中,令人陶醉其中,久久不能自已。当他那迷醉的目光扫过人们的脸上,人们就像受到爱神的祝福一样,浑身上下洋溢着融融春guang,充满着爱情的绚丽光辉。
他的声音,比仙女还要动人,比鬼魅还要华丽。仅仅凭借歌声,他便成功地俘获了全场观众的心,平息了他们因为芙蕾雅而带来的怒气。他们久久地被他的歌声所牵引,徜徉在他所营造的春guang世界。
“真是动人啊”王弟也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赞叹。“明明是男人,却能发出这种声音,高昂得简直就像穿透人的心脏一般。”
薇罗妮卡默默注视着他“你喜欢吗?”她问“歌声?”
“啊,”王弟回答“是的。美好的声音总能让人烦恼尽消。”
是吗?薇罗妮卡若有所思。她的目光从王弟的身上渐渐收回,投向了那个,犹自在舞台上高歌的,黑发的玻尔兹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