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碧城想方设法的找到了陶慧之,告诉她叶雪山一直是位花花公子。陶慧之不知怎的,忽然有些鄙视他。和叶雪山制造出来的热烈狂欢和挥霍奢侈相比,他的文采与温柔都显得凄凄惨惨、不成气候。泰戈尔的诗也懒得听了,有音乐有舞蹈,谁愿意去听他叽叽咕咕的念诗?
吴碧城察觉出了陶慧之的冷淡,只好讪讪告辞。他并不责怪陶慧之,也不责怪叶雪山。思来想去的,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错;可他又从未存过坏心眼,他是糊里糊涂的就错了。
费了许多的周章,他在饭店里面又找到了叶雪山。叶雪山坐在一把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抽烟。半个来月没见,吴碧城感觉他好像是白皙了一点。
“你不要去招惹陶慧之好不好?”他站在一米开外,艰难的开口恳求:“我知道你不爱她。”
叶雪山嗤笑一声,扭头看他,语气里有种虚伪的和蔼,仿佛是在怀着恶意逗孩子:“哦,我不爱她,我爱你,是不是?你都不爱我了,我还非得爱你,不爱你就没法活,是不是?”
吴碧城手边有一张小小的圆桌,低头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画着,他心里又窘又愧又难过,声音变成了蚊子哼:“那……那你想让我怎办呢?”
叶雪山一挥手:“你爱怎办就怎办,和我没有关系。”
吴碧城默然垂头,心里翻江倒海的,把前尘旧事全想起来了,越想越觉得叶雪山曾经对自己那么的好。好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好的遥远黯淡,真的全是“前尘旧事”。
等到叶雪山慢慢的抽完了一根烟,吴碧城喃喃的开了口:“子凌,原谅我吧。”
叶雪山把烟头扔在地上,伸脚用力踩了一下,同时说道:“要是别人干了这事,我根本连气都不生。横竖大家都是玩,合则聚不合则散,有什么可气的?没必要,不值得。但是碧城,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也是玩吗?”
他双手按在椅子扶手上,微微侧身面对了吴碧城:“我对别人是什么样,对你又是什么样?”
吴碧城招架不住似的退了一步,下意识的连连摇头,表明自己不是忘恩负义。而叶雪山不由自主的握紧椅子扶手,忽然很想冲上去打他一顿。在海上九死一生的漂了半年,他已经见识过了暴力的力量。千般道理,不如劈头一刀。
当然,想想而已,不能真的去打吴碧城。吴碧城没有不讲理,自己打了他,他也不会还手。一个打一个挨,毫无意义。
吴碧城不大会甜言蜜语的哄人,尤其现在落花流水了,更加的失魂落魄没话说。在房间里默然站了许久,因见叶雪山不再理睬自己,他就悲哀的转身,径自走出了门。
他以为叶雪山已经是非常的讨厌自己了,自己再要垂死挣扎,也无非是从讨厌变得更讨厌。孤魂野鬼似的上了大街,他顶着大太阳走了很远才回公寓。家里是一片阴凉,他坐在椅子上弯腰抱头,忽然沉沉的长叹了一声,他觉得自己没了活路,可又不至于去寻死。含着眼泪吸了吸鼻子,他决定收敛心思,从今往后还是想着多翻译几篇稿子贴补家用吧,罗曼蒂克的生活已经不再适合自己了。
吴碧城在自力更生中积累起来的自信,瞬间被摧毁的土崩瓦解。他没脸再去见叶雪山,也不敢再去找陶慧之。陶慧之显然是看不上他了,叶雪山呢?他说不准。
自从吴家败落之后,他的大姐夫妇就留在欧洲再没回来。现在没了叶雪山和陶慧之,他的感情生活成了一片荒漠,断绝了最后一线生机。
公寓里的外省学生走了一批,新来的青年他不认识,所以连篮球都没得打。东奔西走的找来一些私活,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报馆,就是坐在屋子里翻译稿件。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这天下午他正坐在房内用功,不想房门却是被人敲响了。他嘴里答应着放下钢笔,起身过去开了房门,却是意外的见到了陶慧之。
陶慧之瘦得下巴都尖了,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吴碧城慌里慌张的请她进去坐,她站在门口没动,只问:“叶子凌回来了吗?”
吴碧城摇了摇头:“我和他一直没有联系过。”
陶慧之又问:“你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他吗?”
吴碧城当然知道,可是摸不清头脑,没敢贸然答复,只问:“慧之,你脸色不好,出什么事了?”
陶慧之定定的站着,眼神发直,并不说话。直过了三五分钟,她才又开了口:“碧城,请借我一份纸笔,我要写一封信给他。”
吴碧城收拾出了一片桌面,让陶慧之坐下写信。陶慧之写得很快,刷刷点点就是一篇。吴碧城见她仿佛是写到落款了,就问道:“我也有信封……要不要信封?”
陶慧之一点头,接过信封装好信笺,又特地用胶水粘好了封口。起身将信双手递向吴碧城,她沉静的说道:“劳烦你,把信交给叶子凌。我的话无法启齿,都在上面了。”
说到这里,她再不停留,转身就走。而吴碧城追着赶着想要送她,一路走得蹦蹦跳跳,心里有无数的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却全是欲言又止。
吴碧城真是不想再回天津,可是又怕叶雪山不在家,自己纵是把信邮寄过去了,无人拆看也是无用。思来想去的犹豫半天,他鼓足劲头忙碌一夜,翻译出了一叠新闻,充作明后两天的稿件,又低声下气的和主编商议许久,总算请下了两天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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