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口气,他抬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双手合什对着虚空拜了一拜。
总算吵起来了,加点拳脚就更美妙。叶雪山和顾雄飞的关系,本来就是好时候少坏时候多,林子森认为一场鸡飞狗跳的恶战,足以摧毁他们之间不甚深厚的感情。
半小时后,顾雄飞气冲冲的走下了楼,手里还攥着两个大耳光,几次三番的想扇,可是忍着忍着,硬是没扇出去。
他走的时候,叶雪山没露面。等他没影了,叶雪山才下了楼,因为认准没人会打自己了,所以嘴还硬着:“绑我?你敢!”
林子森掐灭烟头,晃晃荡荡的走了过去,察言观色的开口问道:“又吵起来了?”
叶雪山没看他,自顾自的继续怒道:“戒不戒毒,是我的事!我抽鸦片怎么了?我抽得起!我自己花钱买乐子,也要挨骂?骂我就算了,还骂我娘!我又不是我娘一个人生的,难道你我不是一个爹?!”
说完这话,他转身往上就走。林子森强忍着不笑,迈开长腿追了上去:“少爷,少爷,别生气,别往心里去,当心气出病来。大爷毕竟是个外人,他不心疼你,你还不知道自己顾念自己吗?”
叶雪山不耐烦的向后一挥手:“闭嘴,吵死了,你也给我滚远点!”
74、道不同
程武借着近水楼台的便利,偷偷在货栈外面藏了一箱烟土。还没等他腾出手来把烟土运走,林子森发现了。
程武是有头有脸大管事的,如今做贼让人按住了手,就臊的说不出话。然而林子森一派轻描淡写,只说:“当厨子的多吃几口油水,天经地义,不算个事。”
程武也是个狠的,不过狠的怕不要命的。林子森是个不要命的,程武就一直有点怕他。听了他这句话,程武暗暗松了口气,自己抬手摩着新剃的青头皮,讪讪的只是笑。
林子森知道偷土这种事情,防不胜防,免除不了,所以干脆放开手脚。横竖都是拿着叶雪山的财产做人情,他没什么舍不得的。当然,一味不管也是不成,所以他对下边伙计们是时紧时松,天长日久,便勒住了众人的脖子。他紧一紧,烟土就变得可望不可即;他松一松,伙计们又能偷偷摸摸的弄出一点去卖;所以叶家的烟土,反倒成了林子森的恩赐。至于其他两位大股东,金鹤亭不是锱铢必较的人,只要账目别出大问题,他就不会说话;哈代先生认真一些,不过满世界跑,除了分红之外,简直抽不出时间来留意具体事务。而做一本马马虎虎看得下去的账,对于林子森来讲,并不是问题。
陆陆续续卖完一船的烟土,叶雪山、金鹤亭以及哈代先生凑在一起,夜以继日的商议许久,末了解散洋行,重新组建公司,把资本增加到了五百万元。其中金鹤亭出了八十万,哈代先生出了一百万,叶雪山独自出了三百二十万。哈代先生出面,又买下一艘英国籍的旧轮船,把生意规模翻倍扩大了。
这件事情完成之后,叶雪山踌躇满志,想出许多计划。这天傍晚他坐在客厅里,一手握着电话听筒,一手捏着一张轻飘飘的支票。电话接通之后,他颇为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大哥,好极了,你还没走。”
然后他大概是没听到什么好话,以至于要牙疼似的一拧眉毛,不过也没有针锋相对,而是带着一点笑意继续说道:“我想见你一面……给你一样东西。”
短暂的停顿了一瞬,他摇了摇头:“见面就知道了,当然是好东西。”
三分钟后,叶雪山出门上车,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去了顾雄飞的住所。顾雄飞不能无限制的住在天津,虽然沈将军并未发电催促,但是他自己约莫着时间,也该回青岛了。
沉着脸接待了叶雪山,他本来没预备好脸色,然而叶雪山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快乐的几乎带了稚气,让顾雄飞简直快要绷不住。
一张支票送到顾雄飞面前的方桌上,叶雪山极力压着声音语气,做出沉稳态度:“大哥,年初你不是给了我八万块钱入股吗?看看,赚了。”
顾雄飞颇感意外的拿起支票,他记得自己是给了叶雪山八万块钱,完全是出于情面,给完也就忘了,没想到居然真有回报。支票上面开的是十万元整,他点了点头:“这钱来得容易,小半年的工夫,就多了两万。”
叶雪山摆了摆手:“不,你的八万块钱还在我手里。今年要是一切太平,我还能再给你送二十万。”
顾雄飞不缺钱,靠着祖产都能当一辈子大少爷,因为不缺乏,所以不贪婪。他承认十万二十万是大数目,可是有也行,没有也行,他的心思不在钱上。
抬眼望向叶雪山,他的目光十分严厉:“叶子凌,你的确是有点赚钱的本事,可是如果因此你就肆无忌惮的堕落,那我宁愿你无能一点!要我看啊,你这生意最好尽快打住!”
叶雪山第一次能够大模大样的向顾雄飞发钱,心里本是得意之极,不想一句嘉奖都未得到,反倒被对方勒令“尽快打住”。宛如兜头被浇了一桶冷水,他登时就透心凉的笑不下去了。
“你怎么还记得那件事?”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言行,不想和顾雄飞再起冲突:“不提它了行不行?”
顾雄飞管住了自己的双手,强忍着不拍桌子:“不知好歹的东西,世上抽大烟的那么多,我还不就是只管了一个你?”
叶雪山烦恼的“唉”了一声:“世上抽大烟的那么多,不差我一个。再说你见谁死在这上面了?至于天天逼着我不放吗?我在你眼里就只抽大烟?没点别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