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活着。
水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楚熙走过去蹲在那人面前,抓了一捧雪塞到伤员嘴巴里。
“雪很好吃,甜甜的。到嘴巴里就变成水了。”楚熙很认真的解释了一句。
那人被冻得一个机灵,倒清醒了很多,断断续续呻吟:“救救我……”
楚熙却不理会,只问他:“刚才的童谣是你唱的吗?鸜鹆是什么鸟?”
那人正想搭话,却晕了过去。楚熙用梅花枝戳了那人两下,还是不动,就皱着眉转过头去寻天权。
天权只好从藏身处走出来,他认得这人穿的是北府兵的盔甲,用刀挑开此人覆面的乱发一看,不由微微吃惊。原来这难民般的士兵不是别人,正是北府兵的副都统,谢家的后起之秀,谢澹。
他不是回京待罪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显然,大雪封路加上韩起这边的刻意隐瞒,大大阻碍了消息的传递,就连天权也不知道近日边关的动荡。
“爹爹!”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楚熙转头看到了夜色中走来的男人,便飞扑了过去。韩起赶忙伸出手把儿子揽入怀中。
“怎么在外面乱跑?”韩起亲了亲儿子的面颊。
楚熙伸出小手,再次试图把韩起脸上那块疤接下来,甜甜蜜蜜地说:“想爹爹。”
韩起赶忙按住儿子的手不让他捣乱。
天权不敢轻忽,上前把这人的身份禀报了韩起。
韩起浑不在意地说道:“既是阿昭母族的人,便带回去吧。”
于是小小的民居里又多出来一个人。而这个人不爱说话,总是四下无人时,反复唱着那首童谣。
日子如水般漫过,似乎并没有因为多出来一个人而有丝毫改变。转眼到了年三十。
堂屋的墙上挂着一本吊着大红福字的厚厚黄历,已经被撕得只剩最后一页,属于今天的这张也在下午被提前撕去。
苏溪从昨晚上就开始张罗,因为对于楚昭和韩起而言,今天不只是年三十,还是他们结契的日子。
两个男人凑合着过了几月,却意外的合拍。翻过年韩起就要护送楚昭父子回中原。
楚昭并不是一个会薄待枕边人的人,跟义兄睡都睡了不止一次,在对方提出要结契的时候,楚昭以为容易害羞的义兄因为要去陌生的地方而心中不安,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也是楚昭考虑到这位义兄几乎是抛家弃业跟着他回中原去,担心这枕边人日后的身份不好解释,就打算提前给他一个名分的意思。
苏溪这几日特别高兴,走路都带风的里里外外忙活着,倒比楚昭还要上心。原本按苏溪的意思,仪式该办在远东商社那富丽堂皇的楼宇之中,但是陛下坚持就在他住了几个月的小民居里,苏溪也只得同意了。
除开这点小小的遗憾,苏溪真是觉得事事都圆满了,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开来——倒不为别的,苏溪单纯就是为自己的陛下和小殿下高兴。
苏溪当年被楚昭和韩起所救,二人并肩而战,生死与共的感情苏溪看到眼里,记在心头。后来有了小殿下,苏溪更是比谁都高兴,就盼着这一家三口能够圆圆满满的过日子。谁知不久之后,韩将军战死,而陛下也因为伤心过度失了忆。
要苏溪说,如果韩将军真是战死了,以陛下的性格,失忆反而是一件好事,所以苏溪还跟着崔大人隐瞒小殿下的存在。直到韩将军通过暗门把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传了回来,苏溪开始是高兴,想着该告诉陛下,可是暗中提点了几次,苏溪就发愁了。
陛下明显已经移情别恋了啊。想到韩将军的性格和对陛下的执着,苏溪为了避免惨剧发生,先是设计让陛下认了小殿下,又把小殿下打包卖给了千里追妻的韩将军。最后与韩将军里应外合,让这一家三口成功的团聚了。
虽然做了相当于背叛主人的事情,但是苏溪却从来不后悔。他觉得如果自己不从中推一把,依照韩将军那别扭的性子,把大军在边界上一列,再把王将军崔丞相全都搞死,让陛下不得不屈服。而陛下呢,再温和也是帝王,韩将军这么做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双方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怨,完全没可能继续在一起了。
若说私心,这就是他苏溪的私心!
只是眼看着计划已经成功了,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这几日总有些闷闷不乐的。
把打扮得小仙童一般的楚熙殿下抱在怀里,苏溪开开心心进去请楚昭出来试喜服。一进去发现陛下又去了那个谢澹的屋子里。苏溪真是恨得脸都绿了,恶狠狠地瞪了天权一眼。
好端端的,救只男狐狸精回来!今晚不用上床了,还不滚去冰河上打条鲜鱼出来?
留下天权抹着眼泪狂奔而出。
等苏溪从厨房里出来,却看到陛下已经站在堂屋里,穿着白色的衣服,正在一室阳光中很仔细的看着堂屋里两套做工精致繁复的喜服,不是中原常见的款式,有些类似于胡人的衣衫。苏溪没敢说,这其实是贵霜帝国的衣服款式。
看似寻常的四合院,其实是花了大心思的。地下日日烧着火龙,只要在屋子里就冻不着。尽管如此,苏溪看着陛下只着单衣,也很是担心,赶忙拿了一件披风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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