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永看了他一眼,不认同地点头道:“不,我只是觉得这事不是方子安一个人做出来的,很可能方子安是与人顶了缸。你想想,这朱驰贵出身江南豪族,官府衙门也罢,江湖也好,朱家经营多年,都有一些暗子。若说有人能在守卫森严的大牢里把朱氏嫡出的大公子杀了,凶手会是何等人物?方子安在江南并无根基,况且现在也如丧家之犬,如何还能有这样大的威势?这江南四大家族,顾朱沈丘,盘踞日久互相扶持,又对科举制早有不满,哪个不比方子安嫌疑大?”
张浪心里陡然一惊,试探着问道:“老兄弟这是打算破釜沉舟查到底了?不知道有什么收获没有?”
魏永缓缓地点了点头:“南闱舞弊,绝不是方子安一个人能做成的。期间涉及的官吏不下数百,事情坐下了,就会留下痕迹。听说有这么一本账册,可是不仅方子安失踪了,连着这本账册也跟着失踪。幸好我手下颇有几个能人,几方查探,终于得到了一份南闱舞弊案涉案账册残卷。只是这种东西一旦传出去,只怕整个官场都要视我为敌了。”
“魏兄手上居然有这种东西!”张浪瞪大了眼睛。“可有别的人知晓。”
“如今江南刑事复杂,我哪里敢声张?其实我手里的账册是残缺不全的,只有一小部分,不过即便如此,也已经很惊人了。”魏永脸上露出那种惯常的顽固又坚定的表情:“若是我遭遇了不测,这名单便拜托张兄替我交给皇上。”
张庭赶忙安慰魏永:“哎呀,老兄啊,你总是这么说话!陛下身边可离不得你,不然为何不派别人,单派你来江南呢。那是他信不过崔景深和王若谷,也是在给永年你积累功勋。至于名单,我先给你保管着,若是那些人敢对永年你下手,我便是死,也要把名单送到陛下手中。”
这句话说到了魏永心坎里,严肃的神情也略有缓和。魏永怕自己会出意外,被江南豪族派人刺杀,又或者是失踪,就把名单包好交给张浪,又再三嘱咐他小心安全,这才派项辰送他出门。
拿着魏永递过来的厚厚的资料走出门去,张浪的脸上露出忠厚老实的笑容,然后随手将资料塞入怀中,上了等候在路旁的小轿中。
“去羡道园。”
夜色渐渐降临,苏州城多植柳树,夜风拂过,便似有无数鬼魅在张牙舞爪。黑色的河水看似平静,其下却有暗流涌动。
约莫丑牌时分,万籁俱寂,幽黑空荡的街道,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但见一条黑影从顾家的羡道园中飘出,那黑影肩头似乎扛着一个人形的麻袋,顺着北城外官道一路奔跑,不多时便来到护城河旁边。
那黑影在岸边查看一番,将背上的麻袋放下解开,借着幽幽的月光,里面赫然便是失踪了一月的方子安。此时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然而手足却都动弹不得,那黑影将一块大石吊在方子安背上,桀桀怪笑两声,将方子安往河中推去,然后拍拍手,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在他离开后,一叶渔舟悄无声息地从阴影处驶了出来。
寅牌时分,苏州府城外驻扎的江南水军大营中,一匹骏马如风驰电骋一般奔到营门前,守门的军兵远远望见,手中长枪一横,高声问道:“来着何人?”
那人手一扬,袖中一道金光一闪而逝,声音如金石裂空:“江南兵马指挥司将军李卫国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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