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我在脑里瞎琢磨他会不会下一秒脑抽,喊声“爹”什么的,哈哈。
贺总长相极有味道,眼睛好看,线条略柔和,不是那种很糙的人,但也不软。神情总令人以为他好像在笑,其实没笑,嘴角微弯出一道从容的弧度。
我仔细瞄,这人身上没有名牌,所有衣服鞋子都没有标,看不出品牌。
两人戴同款白金戒指。
小北唱歌,家属盯他脚上的鞋。贺总自歌曲后半段就开始研究小北那双靴子,终于说,“你鞋带穿错眼儿了。”
小北端着麦,低头,声音从麦克里传出:“哪穿错眼儿了?你弄来的高级鞋,我就没穿过,我不会穿。”
贺总于是扒掉小北一只鞋。他一条腿横端着置于另腿的膝上,稳稳地坐着,慢慢地重新穿鞋带。穿好一只丢回去,再扒另只脚。
贺总小声说:“你奶奶跟我说,想再回山东老家看看,你抽空吧,把时间调好告诉我,我尽量安排。”
小北说:“怎么又要回?老家现在还能有亲戚?老一辈都去世了,年轻的都在外打工。”
贺总道:“老人的心思,都想要回归家乡故土。她说想要回去看看,你就一定遵从她的,满足她心愿,别让老太太觉着遗憾。”
小北说:“成吧,听你的,过年时候回去。”
喝酒唱歌很热闹,亮亮想起那“啤酒加生蛋”的典故,非要跑到歌厅后厨去要生鸡蛋来喝。
然后他们掰手腕赌酒。小北和他家属,两人的右手都架在茶几上。贺总探身往前坐了坐,坐姿很稳,眼中带笑:“你看你还蹲着,不好发力。”
小北也没客气谦让:“那你过来蹲我这儿,我坐你那?”
他家属还真的起身,与他换个位置,然后继续逗他:“你用两只手。”
小北说“我靠太踩乎我了!老子虽然手腕受过伤,也没那么弱!”
有人献计:“孟小北你把两只手两只脚全都压上,还差不多!”
小北两只手压都极费力,可能手腕确实不好用。双方实力胶着的紧张时刻,肌肉夸张紧绷,大伙都专注地静默围观,唯独亮亮那厮心不在焉嘲笑了一句,“小北你把你第五条腿也压上,你老公一定怕你了。”
……
一屋人猥琐地联想,疯狂哄笑,亮亮喷出口水!那两人肌肉一松,力量都泄掉了,笑。小北的第五条“幻肢”发威,还真压过去。他家贺总很大方地自罚了一瓶酒,全无所谓。
那天小北给他当家的唱了一首许巍的歌,说好是为家属唱的。他坐在茶几上,侧身面对正主。
许巍就是陕西西安人,据说贺总比较喜欢这类风格的摇滚,不是重金属不太吵闹,词曲中有乡土醇厚的回味。因此我在文案里摆了一首《蓝莲花》。
小北声音随性沙哑,很有味道。
“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再次映着我那不安的心。
这时什么地方依然是如此的荒凉,那无尽的旅程如此漫长。
我是永远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男人!!
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这思念它如刀让我伤痛……”
小北故意将某句歌词里的“女人”改成了“你是我的男人”,嘶哑带劲地嚎出来,浪漫又煽情。酒意中,生活有笑有泪,携手度过十余年的人眼底充满感悟,从容不迫。
“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我的心又一次被唤醒。
总是在梦里看到自己走在归乡路上,你站在夕阳下面容颜娇艳。
那时你军装潇洒,那时你温柔如水。”
……
我努力将这个故事写下来,或许明年夏天,再赴西安,看望小北的父亲,带去读者们的祝愿与哀思。故事的细节中搀杂进许多我个人的臆想揣度,虚构的生活点滴,各种美好的愿望与解释,也是希望能为读者带来一些温暖与励志的感动。小北的倔强洒脱,少棠的坚韧深情,二人携手比肩,让我每时每刻感到,幸福不易,他们的幸福却又如此值得。
时光的洪流中少棠牵着他的小北,趟过记忆的长河,趟过未来一道道沟壑,逆光的脸庞在幽暗长廊里发出光芒。小北说,有少棠在的地方,永远是他的故乡。他们回到心中的故乡,他们至今平静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