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的画面停顿了下来,静止在刚过不久的晚上,在那个喧嚣的酒吧里,他看到了那个被他压在身下的男人,看到了男人那一张该死的脸...
玻璃片从他的脖子里抽出,血液倒流回他的身体,伤口愈合。
世界回荡着人们的尖叫,声音像是纸盒里的纸,蓦然被抽得一干二净。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仿佛还来得及阻止,仿佛还能回到已经过去的过去。
....
这时候,乌鸦身上的火焰熄灭了,猩红的眼睛在悬浮在混沌世界的中央。
凝视着低矮的房屋。
太阳在不知何时同样也熄灭,浮沉的黑暗里,它的眼睛,它的意志成为了太阳,霸占着他的意识领域。
随后他看到一盆火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男人安然地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关闭门窗,任由氧气逐渐消耗殆尽。
在写完那封信之后,原来他的生命是这样走向终结的,死去的他登上了那条从天空降下来的燃烧的天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个在地板上像条疯狗一样狂吠的儿子。
他的眼底含着泪光,被火焰照亮,里面包含着孩子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不舍。
还有自责。
绝望在这一刻超越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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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你的躯体,作为容器。”乌鸦居高临下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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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真该死!快他妈的放开我,快放开我!
他要走了!
你他妈放开我!
凭什么啊,凭什么只能是他跟我说再见...不能让我跟他说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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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干呕,即便是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巴,也止不住透明的体液从他脸部的各个孔洞中流出。
须臾之中,他甚至看见了红色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耳朵刺痛而失声。
耳蜗似乎暂时被封闭了,他所听到的声音都是来源于他自己的内部,在他的体内不断地碰撞,不断地回荡,重复着又重复那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话。
绝望回旋之际,他能想到的就是那种掺在那一根烟里的药。
据说那种药会让人上瘾,会让人忘记一切烦恼,会让人沦入绝望的深渊。
....
“去狩猎吧,通过死亡,进行收割,唤醒那些古老的妖魔,”乌鸦说,“等到玫瑰花开的时候,我的使命完成了,自然就是你吃掉我的时候。”
“你将会变得更强,比过去的我,现在的我,未来的我...还要更强。”
他艰难地张开口,连接上颚和下颚的关节就像生锈的螺栓。
他缓慢地将下巴低下,又压着牙合上,对着那只乌鸦说,“滚,我现在...”
他眼瞳紧缩,迅猛地扬起刀。
刀影掠过真实世界阳光,刺在意识世界里的那一只乌鸦的眼睛。
“就杀了你!”他近乎狂啸般地大吼,封禁在混沌里的灵魂第一次浮出水面。
他看到了奔向天空的自己,如若目睹着镜子里的那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人竟然擅自脱离了他的掌控,奔向虚无,彻底与他断绝,彻底地飞远。
下一刻,刀刃落下,刺入乌鸦的毛羽里,刺进他的左手,由此而来的刺痛贯穿一切,横扫过脑子里的混沌世界,如同拉长得笔直的一条线。
蛮力和剧痛终于平息了所有,颠倒错乱在刀刃刺破手心那一刻纷纷纠正了,殷红色的血液流过刀尖,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地上的那一片潮湿中。
他面无表情地拔出那把刀,五指收拢又放,骨节和神经仍然活动自如。
他冷淡地看着涌血的伤口,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意。
眼睛酸涩,他也没有留意到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哭,但...
已经无关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