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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乃是发自肺腑,贾赦也是没法子。这皇上大张旗鼓地下了圣旨,等于是告诉天底下人自己大义灭亲,出首了自己的兄弟媳妇。这别人嘴上赞一句自己明理知义,可心里不定怎么瞧不起自己——连一家子骨肉都不管不顾的,可见不是啥好东西!这个哏节儿上,可不能让老太太这么病着啊。要不,这京里传的更好听了!
贾母冷淡地说道:“不必了,我这里没什么。那苦药汤子也很不必来给我喝了,只要顺心顺气儿,就无大碍了。”
当着好几个丫头,贾赦脸上有些个下不来,道:“既然如此,老太太且好生将养着罢。”话音才落,一甩袖子出去了。
贾母瞧着晃动的珠帘子,冷笑了一声。鸳鸯朝屋子里一同伺候的玻璃使了个眼色,玻璃会意,忙过去茶格儿上倒了茶来递给鸳鸯。
鸳鸯弯下腰去,柔声劝道:“老太太,喝口茶润润嗓子罢。”
贾母接过来,垂着眼皮想了想,问道:“宝玉那边儿怎么着了?”
“没事儿,有麝月她们瞧着呢。”鸳鸯道。
“你去往二老爷那里瞧瞧,告诉赵姨娘周姨娘,照看着收拾东西,过两日搬到我后头来。再叫二老爷放宽了心,都有我呢。”
鸳鸯答应了一声,示意玻璃好生伺候着,自己便掀了帘子出来。才一出了门儿,便看见贾赦还未走,正站在游廊底下斗那鎏金大笼子里的小雀儿。瞅着她出来了,眯着眼笑道:“鸳鸯不在老太太身边儿伺候着,这大日头毒辣辣的,是要往哪里去呐?”
色迷迷的目光让鸳鸯身上一阵阵发冷,忙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回大老爷,老太太让我去跟二老爷说一声,过两日搬到这边儿院子来。”
说完了,便垂首站在那里,露出一段儿白腻的脖颈儿,衬着一头乌油油的青丝,甚是好看。
贾赦贪婪地瞧了一会儿,才带了两分儿调笑道:“那鸳鸯快去罢,别这里站着晒坏了,你是老太太跟前得意人,若是晒出个好歹,老太太心里难免更不自在了。”
鸳鸯匆匆又是一福身,忙忙地走了,只觉得身后贾赦的目光粘在自己身上,让她没来由的感到恶心。
贾赦瞧着她急急地转过了雁翅大影壁跑得没影了,才回头瞧了一眼贾母的屋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踱着步子出去了。
有时候这人做事还是挺利落的,譬如邢夫人,自打进门后就一直偏居荣国府一隅,如今好不容易能够正位荣喜堂,自然不愿意迟了一刻半分。听贾赦说了贾母的意思,也不多置喙,当下自己亲自带了丫头婆子去贾母正房后边的院子,不过半日时间都弄妥当了,次日便指挥着人替二房几口子搬了家。
二房里头,别人不知道如何,唯有赵姨娘十分高兴。原因倒是简单,她这大半辈子都窝在了王夫人手下,住的地方也好,吃穿用度也罢,时常被克扣些。哪怕是小丫头子的月钱,都能被扣下一半儿去。这回王夫人栽了,赵姨娘且不想别的,单只听说王夫人被关到佛堂里头去自省,便笑得花枝乱颤的。这回搬了家,自己和周姨娘两个都还算是不错,跟二老爷一个院子,王夫人却被老太太安排到了另一处。这既然是自省,自然不能出门的。赵姨娘每每想起这个来,便心花怒放。
贾母瞧着小儿子不过两日间,便一脸的消瘦憔悴,心疼不已,再想想大观园里头几日都没出来的宝玉探春,也觉得不能这么干晾着,咬咬牙,命鸳鸯:“去告诉大老爷,就说我身上不好,让他遣人拿了帖子去太医院请了人来诊脉。”
荣国府的事儿这会子已经传遍了京城。贾家大老爷蛰居荣府一角二十来年,一朝发难,亲自上了请罪折子出首兄弟媳妇重利盘剥,从此正位荣喜堂,这听着便精彩,比之台子上演的戏文并不以下。京里头不说那些个闲来无事的百姓,便是为官有爵人家聚会之时,难免便要说上几句。更有那好事者,时常注意着荣府的动静,以期有更为新鲜的话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