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先声

    罗宛问清埃纳努女儿的样貌，随后，埃纳努就和卢希娅去准备契约，罗宛则和佩雷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你想接这个任务吗？”罗宛转头问，“这是我的事。”

    “有钱赚，干嘛不干，记得五五分账。倒是你，你可不像这种热心人。”

    “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又不是第一天和剃刀帮结下梁子，你也不希望有怪物经常来诊所吧。”

    “那倒是。剃刀帮的人就像人间杂碎，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好到哪里去？我是从兄弟会跑路的刺客，你则是个混混。”

    “什么叫混混。”

    “不然呢？没有正当工作，没有年金和田产，也没有仆人，难道你能腆着脸说自己是个伟人？”

    “很快我们的事业会走上正轨。”

    “事业？”

    “我的眼光不只局限于单枪匹马行动，肯定要将巴特利亚山想办法建设起来，规模扩大，人手增多，如此做什么都方便。”

    “那我也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了。啊啊，我要气死了，瞧你说的，你这家伙，未来某天你成为大地主、大庄园主，而我仍然是个阴沟里混迹的刺客，到时咱们的地位可就天差地别，说不定我还要厚着脸皮求你接济过活。”

    “别想太多。”

    佩雷斯是个絮叨嘴，越跟他聊他就越起劲。

    他在兄弟会里没遇见过任何能交心的人，换了任何刺客都懒得听他长篇大论，轻蔑佩雷斯那些花哨作派和轻浮手段，唯有在罗宛面前，佩雷斯能享受叽里呱啦胡扯的感觉，而罗宛也从不批评他，极有耐心。

    这种滋味叫他舒服。

    “本大爷肯定会爬的比你还高。”佩雷斯嬉皮笑脸，“别以为你能一直这么厉害，等着瞧吧。”

    “祝你好运。”罗宛平静回答。

    合约拟好之后，卢希娅将它递给罗宛和佩雷斯过目，上面清晰提到雇主埃纳努、中间人卢希娅、执行人罗宛和佩雷斯的名字。

    确认无误，他们进入仪式隔间，在巴力神像面前祈祷。

    这座宏伟雕像每看一次都有新的感触，不得不说它很有威严。罗宛需要用力抬头才能看到巨鲸全貌。

    凝视雕像的时候，他不禁联想到无边无际的深邃大海，在暗潮汹涌的水面之下，阳光透不到的千米海底，被岛民所崇拜的海神巴力正缓缓游动，宏伟壮观，体态无限庞大，移动时发出阵阵嗡鸣，回音无穷，几乎能够将人耳膜震破。

    罗宛有喘不过气的错觉。

    简直就像溺水一样……

    它就像神明威严，一旦仪式结束，远离这座神像，深陷海底的感觉又荡然无存，罗宛庆幸自己站在干燥的陆地上。

    埃纳努神情沮丧，佩雷斯一边拍埃纳努的肩膀，一边宽慰他，越走越远。

    卢希娅靠在门口墙壁上，双手抱在胸前。

    “你看起来不太妙？”卢希娅打量罗宛。

    “那神像很特别。我能游泳，但我不会潜水，一旦沉到海中就绝无生还希望。”

    “很多一辈子住在这的岛民也不会，这没什么，只要不摔到海里去一切都好。”

    “学会潜水之前我绝不出海。”

    “我得提醒你，如果巴力真要你命，就算你水性再好也没用。这是事实。”

    “怎么说？”

    “费利欧神话中有个叫贾达·坎图的英雄，很久以前，贾达已经是国王舰队的司令和岛屿最优秀的海之勇士了，他是巴力的拥护者和献身者，人们说他从出生起就懂得膜拜巴力，因而他的誓约尤其深厚，他脸上长出鲸须，呼吸时喷水，那话儿又大又长、垂到地上，浑身肌肉膨胀，就像一头活鲸，怎样的风暴都奈何不了他……直到有一天他胆大妄为，想要游进深海，窥探巴力真容。巴力对此非常愤怒，严厉惩罚了他，他一下水就感觉自己四肢都绑上巨石，整个人飞速朝底下沉去，和泥沙撞在一起，然后就和雕像一样定在那里。如果有人愿意在贝拉瓜亚海滩潜水，可能还会遇见他的骸骨。”

    “所以神很讨厌被看见真身。”罗宛本来想说“害怕”。

    “的确如此，所以还是虔诚为上。你对神没什么概念吧。”

    “对。”

    “也许你来自一个神不怎么监管的地方。但在我们这里，信仰贯穿我们的一生，从呱呱落地到一命呜呼……信仰比什么都重要，信仰……”

    罗宛望向卢希娅，她仍然漂亮，皮背心裹住丰满胸部，今天涂有黑色眼妆，但已经花了，似乎有些泪水，说话语气也变得更弱。

    “你很难过？”罗宛直白地问。

    “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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