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转过一圈,为首的是那个顾文兴,其他几个能搭上手的几乎都是他的徒弟。
在这宫里,太监也分个三六九等,除了总管太监,下头就是各宫的首领太监,再下头就是按差事分的各种执事太监,名目繁多。一般的大太监头目都会收些小太监做徒弟,不用伺候主子的时候还能有徒弟伺候他,而这些小太监跟对了师父,混的好的,以后便也能在主子面前出头,算得上是互惠互利。
就比如,此刻正在帮康熙挽起裤腿,准备帮他脱靴的梁九功。
在胤礽的印象里,顾文兴死了之后,梁九功接了他的班,而他汗阿玛身边最看重的内侍,此后长达数十年的时间里,一直都是此人。
胤礽心思一转,走上前去,低声道:“我来,你们退下。”
在众太监退开身之后,他便在康熙面前跪下,亲自帮他脱起了靴。
顾文兴犹豫问道:“太子爷,还是让奴才来吧?”
“不用了,伺候汗阿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来做便是。”他说着,抬起眼,冲从方才起就一直站在角落里的一个小太监抬了抬下颚:“你去,给皇上弄些解酒的花蜜来。”
“嗻。”对方很高兴地应下,退了下去。
一杯温热的花蜜下肚,康熙终于是缓过来一些,靠在床头揉了揉额,睁眼见胤礽就跪在自己面前,一时有些意外,便吩咐屋子里没事的人都退下,问他:“方才是你扶朕进来的?”
“汗阿玛喝醉了。”胤礽笑着回答道。
“多喝了两杯,没想到那酒那么厉害。”康熙说着便也有些后悔。
“那汗阿玛您早些歇着吧,明个儿还要做大阅呢。”胤礽宽慰他道。
康熙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手:“你回去也早点歇了,明日随朕一块上晾鹰台。”
胤礽应下,伺候康熙睡下后便跪安离开。
出了门,何玉柱给胤礽披上斗篷,从傍晚就开始下的雪已经停了,积雪在柔和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煞是好看,胤礽愣愣看了一阵,才缓步走进了雪地里。
回到自己的住处,有胤禔身边的小太监在那里候着,胤礽有些意外,对方请过安,道:“主子让奴才送件东西来给太子爷。”
“什么东西?呈上来看看。”
是一双蒙古马靴,上好的材质,精致的绣工,胤礽看了一阵,忽然间就想起去年也是在这里,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要穿这种足底有钉子的才能防滑’,心下一阵唏嘘,没想到他还记得。
“他人呢?可歇下了?”
“还没有,主子平日里都会先看会儿书,再晚些才睡。”
或许只是那一瞬间的心血来潮,胤礽没有多想,就这么直接去了胤禔那里,也没先派人去说一声,他的住处不远,就在走过门前长廊的拐角处,胤礽没带两个人,就这么径直去了。
直到站到他的房门口,才回过神,他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门已经开了,胤礽想后悔也来不及了,胤禔迎出来,脸上带着喜出望外的笑意看着他:“太子爷怎么来了?”
“专程来感谢大哥送的靴子。”
“客气了,太子爷请进吧。”
胤礽走进去,引入眼帘的是屋子中央放着的红漆火盆,火苗舔吻着木材,整个屋子暖烘烘的,比外头要舒适许多。
房门阖上,下人都退了下去,胤礽坐到炕上,一时又有些尴尬,翻起他正看着的书,是本棋谱。
“保成。”
胤礽一愣,诧异地抬头看他,笑意盈满了胤禔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你方才……叫我什么?”
胤禔改了口:“太子爷,这里没有外人。”
胤礽挑起眉:“那又如何?”
胤禔干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不缓不重地连着喊了他三遍:“太子爷,太子爷,太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