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官属感厉, 莫有犯法。以母忧去职。
延昌末,起为右将军、华州刺史,与兄播前后皆牧本州,当世荣之。先是,受 调绢匹,度尺特长,在事因缘,共相进退,百姓苦之。津乃令依公尺度其输物,尤 好者赐以杯酒而出;所输少劣,亦为受之,但无酒,以示其耻。于是人竞相劝,官 调更胜旧日。还除北中郎将,带河内太守。太后疑津贰己,不欲使其处河山之要, 转平北将军、肆州刺史,仍转并州刺史,将军如故。征拜右卫将军。
孝昌初,加散骑常侍,寻以本官行定州事。既而近镇扰乱,侵逼旧京,乃加津 安北将军、假抚军将军、北道大都督、右卫,寻转左卫,加抚军将军。始津受命, 出据灵丘,而贼帅鲜于修礼起于博陵,定州危急,遂回师南赴。始至城下,营垒未 立,而州军新败。津以贼既乘胜,士众劳疲,栅垒未安,不可拟敌;贼必夜至,则 万无一全,欲移军入城,更图后举。刺史元固称贼既逼城,不可示弱,闭门不内。 津挥刀欲斩门者,军乃得入城。贼果夜至,见栅空而去。其后,贼攻州城东面,已 入罗城,刺史闭小城东门,城中骚扰,不敢出战。津欲御贼,长史许被守门不听, 津手剑击被,不中,被乃走。津开门出战,斩贼帅一人,杀贼数百。贼退,人心少 安。诏除卫尉卿,征官如故,以津兄卫尉卿椿代为左卫。寻加镇军将军、讨虏都督, 兼吏部尚书、北道行台。初,津兄椿得罪此州,由钜鹿人赵略投书所致。及津之至, 略举家逃走,津乃下教慰喻,令其还业。于是阖州愧服,远近称之。
时贼帅薛脩礼、杜洛周残掠州境。孤城独立,在两寇之间。津贮积柴粟,修理 战具,更营雉堞,贼每来攻,机械竞起。又于城中去城十步,掘地至泉,广作地道, 潜兵涌出,置炉铸铁,持以灌贼。贼遂相语曰:“不畏利槊坚城,唯畏杨公铁星。” 津与贼帅元洪业及与贼中督将尉灵根、程杀鬼、潘法显等书,晓喻之,并授铁券, 许以爵位,令图贼帅毛普贤。洪业等感悟,复书云:“今与诸人密议,欲杀普贤, 愿公听之。又贼欲围城,正为取北人耳。城中所有北人,必须尽杀,公若置之,恐 纵敌为患矣。愿公察之。”津以城内北人虽是恶党,然掌握中物,未忍便杀,但收 内子城防禁而已。将吏无不感其仁恕。朝廷初以铁券二十枚委津分给,津随贼中首 领,间行送之,脩礼、普贤颇亦由此而死。
既而,杜洛周围州城,津尽力捍守。诏加卫将军,封开国县侯,邑一千户,将 士有功者任津科赏,兵民给复八年。葛荣以司徒说津,津大怒,斩其使以绝之。自 受攻围,经涉三稔,朝廷不能拯赴。乃遣长子遁突围而出,诣蠕蠕主阿那褱,令 其讨贼。遁日夜泣谕,阿那褱遣其从祖吐豆发率精骑一万南出,前锋已达广昌, 贼防塞隘口,蠕蠕持疑,遂还。
津长史李裔引贼逾城。贼入转众,津苦战不敌,遂见拘执。洛周脱津衣服,置 地牢下;数日,欲将烹之,诸贼还相谏止,遂得免害。津曾与裔相见,对诸贼帅以 大义责之,辞泪俱发,裔大惭。典守者以相告,洛周弗之责也。及葛荣吞洛周,复 为荣所拘守。荣破,始得还洛。
永安初,诏除津本将军、荆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当州都督。津以前在中山陷 寇,诣阙固辞,竟不之任。二年,兼吏部尚书,又除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仍除 吏部。元颢内逼,庄帝将亲出讨,以津为中军大都督、兼领军将军。未行,颢入。 及颢败,津乃入宿殿中,扫洒宫掖,遣第二子逸封闭府库,各令防守。及帝入也, 津迎于北邙,流涕谢罪,帝深嘉慰之。寻以津为司空、加侍中。
尔朱荣死也,以津为都督并肆燕恆云朔显汾蔚九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兼尚 书令、北道大行台、并州刺史,侍中、司空如故,委津以讨胡经略。津驰至鄴,手 下唯羽林五百人,士马寡弱。始加招募,将从滏口而入。值尔朱兆等便已克洛,相 州刺史李神等议欲与津举城通款,津不从。以子逸既为光州刺史,兄子昱时为东道 行台,鸠率部曲,在于梁沛,津规欲东转,更为方略。乃率轻骑,望于济州渡河, 而尔朱仲远已陷东郡,所图不遂,乃还京师。普泰元年,亦遇害于洛,时年六十三。 太昌初,赠都督秦华雍三州诸军事、大将军、太傅、雍州刺史,谥曰孝穆。将葬本 乡,诏大鸿胪持节监护丧事。津有六子。
长子遁,字山才。其家贵显,诸子弱冠,咸縻王爵,而遁性澹退,年近三十, 方为镇西府主簿。累迁尚书郎。庄帝北巡,奉诏慰劳山东。车驾入洛,除尚书左丞。 又为光禄大夫,仍左丞。永安末,父津受委河北,兼黄门郎诣鄴,参行省事,寻迁 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亦被害于洛,时年四十二。太昌初,赠车骑大将军、仪 同三司、幽州刺史,谥曰恭定。
遁弟逸,字遵道,有当世才度。起家员外散骑侍郎。以功赐爵华阴男,转给事 中。父津在中山,为贼攻逼,逸请使于尔朱荣,征师赴救,诏许之。
建义初,庄帝犹在河阳,逸独往谒,帝特除给事黄门侍郎,领中书舍人。及朝 士滥祸,帝益忧怖,诏逸昼夜陪侍,数日之内,常寝宿于御床前。帝曾夜中谓逸曰: “昨来举目,唯见异人。赖得卿,差以自慰。”
寻除吏部郎中,出为平西将军、南秦州刺史,加散骑常侍。时年二十九,于时 方伯之少未有先之者。仍以路阻不行,改除平东将军、光州刺史。逸折节绥抚,乃 心民务,或日昃不食,夜分不寝。至于兵人从役,必亲自送之,或风日之中,雨雪 之下,人不堪其劳,逸曾无倦色。又法令严明,宽猛相济,于是合境肃然,莫敢干 犯。时灾俭连岁,人多饿死,逸欲以仓粟赈给,而所司惧罪不敢。逸曰:“国以人 为本,人以食为命,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假令以此获戾,吾所甘心。”遂出粟, 然后申表。右仆射元罗以下谓公储难阙,并执不许。尚书令、临淮王彧以为宜贷二 万。诏听二万。逸既出粟之后,其老小残疾不能自存活者,又于州门煮粥饭之,将 死而得济者以万数。帝闻而善之。逸为政爱人,尤憎豪猾,广设耳目。其兵吏出使 下邑,皆自持粮,人或为设食者,虽在暗室,终不进,咸言“杨使君有千里眼,那 可欺之”在州政绩尤美。
及其家祸,尔朱仲远遣使于州害之,时年三十二。吏人如丧亲戚,城邑村落, 为营斋供,一月之中,所在不绝。太昌初,赠都督豫郢二州诸军事、卫将军、尚书 仆射、豫州刺史,谥曰贞。
逸弟谧,字遵智。辟太尉行参军,历员外散骑常侍,以功赐爵弘农伯、镇军将 军、金紫光禄大夫、卫将军。在晋阳,为尔朱兆所害。太昌初,赠骠骑将军、兗州 刺史。
谧弟遵彦,武定中,吏部尚书、华阴县开国侯。
津弟暐,字延季。性雅厚,颇有文学。起家奉朝请,稍迁散骑侍郎、直阁将军、 本州大中正、兼武卫将军、尚食典御。孝昌初,正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安南将 军。庄帝初,遇害于河阴。赠卫将军、仪同三司、雍州刺史。
子元让,武定末,尚书祠部郎中。
播家世纯厚,并敦义让,昆季相事,有如父子。播刚毅。椿、津恭谦,与人言, 自称名字。兄弟旦则聚于堂,终日相对,未曾入内。有一美味,不集不食。堂 间,往往帏幔隔障,为寝息之所,时就休偃,还共谈笑。椿年老,曾他处醉归,津 扶侍还室,仍假寐阁前,承候安否。椿、津年过六十,并登台鼎,而津尝旦暮参问, 子侄罗列阶下,椿不命坐,津不敢坐。椿每近出,或日斜不至,津不先饭,椿还, 然后共食。食则津亲授匙箸,味皆先尝,椿命食,然后食。津为司空,于时府主皆 引僚佐,人就津求官,津曰:“此事须家兄裁之,何为见问?”初,津为肆州,椿 在京宅,每有四时嘉味,辄因使次附之,若或未寄,不先入口。椿每得所寄,辄对 之下泣。兄弟皆有孙,唯椿有曾孙,年十五六矣,椿常欲为之早娶,望见玄孙。自 昱已下,率多学尚,时人莫不钦羡焉。一家之内,男女百口,缌服同爨,庭无间言; 魏世以来,唯有卢渊兄弟及播昆季,当世莫逮焉。
世隆等将害椿家,诬其为逆,奏请收治。前废帝不许,世隆复苦执,不得已, 下诏付有司检闻。世隆遂遣步骑夜围其宅,天光亦同日收椿于华阴。东西两家,无 少长皆遇祸,籍其家。世隆后乃奏云:“杨家实反,夜拒军人,遂尽格杀。”废帝 惋恨久之,不言而已。知世隆纵擅,无如之何。永熙中,椿合家归葬华阴,众咸观 而悲伤焉。
播族弟钧。祖晖,库部给事,稍迁洛州刺史。卒,赠弘农公,谥曰简。父恩, 河间太守。钧颇有干用,自廷尉正为长水校尉、中垒将军、洛阳令。出除中山太守, 入为司徒左长史。又除徐州、东荆州刺史,还为廷尉卿。拜恆州刺史,转怀朔镇将。 所居以强济称。后为抚军将军、七兵尚书、北道行台。卒,赠使持节、散骑常侍、 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华州刺史。
长子暄,卒于尚书郎。
暄弟穆,华州别驾。
穆弟俭,宁远将军、顿丘太守。建义初,除太府少卿。寻为华州中正,加左将 军。俭与元颢有旧,及颢入洛,受其位任。庄帝还宫,坐免。后以本将军、颍州刺 史,寻加散骑常侍、平南将军,州罢不行。普泰初,除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 永熙中,以大将军除北雍州刺史,仍陷关西。
俭弟宽,自宗正丞,建义初为通直散骑侍郎,领河南尹丞。稍迁散骑常侍、安 东将军。永安二年,除中军将军、太府卿。后为散骑常侍、骠骑将军、右光禄大夫、 澄城县开国伯。太昌初,除给事黄门侍郎,寻加骠骑大将军,除华州大中正,监内 典书事。坐事去官。永熙三年,兼武卫将军,又除黄门郎。随出帝入关西。俭、宽 皆轻薄无行,为人流所鄙。
史臣曰:杨播兄弟,俱以忠毅谦谨,荷内外之任,公卿牧守,荣赫累朝,所谓 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而言色恂恂,出于诚至,恭德慎行,为世师范,汉之万石家风、 陈纪门法,所不过也。诸子秀立,青紫盈庭,其积善之庆欤?及胡逆擅朝,淫刑肆 毒,以斯族而遇斯祸,报施之理,何相反哉!
<b>部分译文</b>
杨播,字延庆,自称是恒农华阴人。高祖杨结,在慕容氏政权中任职,卒于中山相任上。曾祖杨珍,太祖时到了皇魏,卒于上谷太守。祖杨真,河内、清河二郡太守。父亲杨懿,延兴末年任广平太守,有政绩。高祖南巡,吏人称赞他的治绩,朝廷加授他为宁远将军,赐给帛三百匹。后又被朝廷征为选部给事中,有公平之誉。除任安南将军、洛州刺史,没有到任便死了。朝廷赠他本官,加授弘农公,谥称简。
杨播本字元休,太和年间,高祖赐改字延庆。母亲王氏,文明太后的外婆。杨播少年时代即仪表不凡,奉养双亲竭尽礼度。朝廷擢任他为中散,累迁给事,领中起部曹。因是皇帝外戚,朝廷累加优赐,前后达万计。后进官北部给事中。皇帝下诏让杨播巡视北部边疆,高祖亲自送他到家,告诉他军略大计。不久,除任龙骧将军、员外常侍,转任卫尉少卿,常侍官职仍旧。杨播与阳平王元颐等人领兵到漠北出击柔然,大胜而归。高祖嘉许他的功劳,赐给他奴婢十人。又迁任武卫将军,又领兵打击柔然,到居然山兵还。
朝廷除任他为左将军,不久又加前将军。跟随皇帝车驾向南讨伐,到钟离。大军回撤,皇帝下诏让杨播统领步兵三千、骑兵五百为大军殿后。当时春水初涨,敌人蜂涌而至,撤还的船只塞住江川。杨播考虑大军仍未全部渡过淮河,自己统兵严守南岸,亲身处后。大军渡完,敌人也到了,于是围住了杨播兵马。杨播把士兵摆成圆阵以抵御敌人,亲身冲入敌阵,斩敌很多。两军相持了两个昼夜,杨播部下粮草已尽,敌人围攻更加凶猛。魏高祖在北岸观望,自己又没有船只,无法救援。淮河水势稍减,杨播自领三百名精锐骑兵登上船只,大叫说:“现在我要渡河,能战的就上前来。”敌人不敢行动,于是杨播带领军马渡过淮河。高祖十分称赞他的壮举,赐爵华阴子,不久又除任右卫将军。
后来,杨播又跟随皇驾讨伐崔慧景、萧衍于邓城,破了敌人,朝廷进其号为平东将军。当时皇帝车驾在沔水上显威,皇上已摆下宴席,魏高祖与中军、彭城王元勰赌射箭,左卫元遥在元勰一边,而杨播在皇帝一边。元遥射中靶心,筹限已满。高祖说:“左卫筹限已满,右卫也只好作罢了。”杨播回答说:‘仰凭圣恩,必须一争。’于是弯弓发射,也正中靶心。高祖笑着说:“过去养由基神射妙处,大概也不过如此吧。”于是拿着酒杯赐酒杨播说:“古人以酒养病,朕今天犒赏卿的才能,可以说是古今不同了。”从车驾到悬瓠,除授他为太府卿,晋爵为伯。
景明初年,兼任侍中,出使恒州,赈寒济饥。转任左卫将军。后朝廷除授他外任为安北将军、并州刺史,他坚决推辞,于是授他为安西将军、华州刺史。到州之后,借占老百姓的田地,被御史王基所弹劾,削除了官爵。延昌二年(513),在家中去世。儿子杨侃等人停柩不下葬,连年上诉,到熙平年间(516~518),朝廷才赠其为镇西将军、雍州刺史,并复其爵位,谥称壮。
杨播弟杨椿,字延寿,本字仲考,太和年间与杨播一起都蒙高祖赐改。杨椿性情宽容谨慎,开始被拜授为中散,典掌皇家马匹,因端慎小心,专管医药,迁任内给事,与兄杨播一起侍奉宫室。杨椿又领兰台行职,改授中部曹,杨椿析查诉讼很是公正,高祖赞扬他。等到文明太后逝世,高祖悲痛得五天都没进食。杨椿进谏说:“陛下性情淳笃,孝心超过有虞,居哀五天,水浆不进,臣子们着急惊恐,不知说什么好。陛下您担负祖宗传下的大任,身居君临万国之重,在这件事情上哪可与凡夫俗子一样,居丧以取僵仆晕倒呢。况且圣人的礼制,毁不灭性,纵使陛下想自贤于万代,但这样下去,列祖列宗的庙社将如何是好!”高祖为他的一番话所感动,于是开始进粥。朝廷转授他为宫舆曹少卿,加授给事中。
出任安远将军、豫州刺史。高祖自洛向豫,到他的州馆驿舍下榻,赐给他马十匹、缣帛千匹。又提拔他为冠军将军、济州刺史。魏高祖自钟离到邺城,至。。郂,幸临其州馆,又赐给马二匹,缣帛一千五百匹。因此被平原太守崔敞所讼诉,廷尉论其收取市利、费损官炭,免除了他的官职。后又降为宁朔将军、梁州刺史。
当初,武兴王杨集始被杨灵珍所破,降归萧鸾。到现时,率领敌贼万余人自汉中向北,企图恢复旧土。杨椿率领骑步兵二千人出兵驻守下辨,送了封信给杨集始,向他陈述利害。杨集始拿着信对使者说:“杨使君椿这封信,除却了笼罩在我心头的疑云。”于是领着其部下一千多人前来投降。不久杨椿以母亲年老,解职还家。后来,武都氐人杨会造反,假杨椿持节、冠军将军、都督西征诸军事、行梁州刺史,与军司羊祉一起讨伐破灭了敌人。后来梁州运粮,被一群氐人劫夺而去,帝诏杨椿兼任征虏将军,持节招慰。不久因氐人叛乱,拜授他为光禄大夫,假平西将军,督征讨诸军事讨伐氐人。还朝之后,兼任太仆卿。
秦州羌人吕苟儿、泾州屠各陈瞻等聚众造反,帝诏杨椿为别将,隶属安西将军元丽讨伐叛军。贼进入陇中,形成犄角之势互相守护。讨伐诸军将领有的说在山路上埋伏军马,截断其出入之路,等到敌人粮草完竭之后再攻打他们;有的说斩除山木,放火烧敌,然后进军讨伐。杨椿说:“这都不是好办法。这些人本就是常规的盗贼,没有什么战略计划,我们王家大军一到,无战不摧,敌人之所以深窜,正说明他们怕死。现在我们应勒止三军,不要轻举妄动,敌人必然会说我们见险徘徊不前,心中轻视我军,我们然后掩其不备,就可一举平定了。”于是缓师不进,敌人果然纵出掠抢,我军放出些军中驴马引诱敌人,不加讨逐。像这样持续了多天,暗地里挑选精兵,衔枚夜袭,斩杀陈瞻等人头颅。杨椿入授正太仆卿,加授安东将军。
开始,显祖时有柔然部落万余户降附魏廷,居住在高平、薄骨律两镇,太和末年,叛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千多家。太中大夫王通、高平镇将郎育等,请求朝廷把他们迁到淮北居住,防备他们再逃走。帝下诏同意,但担心他们不听安排,便命杨椿持节前往执行。杨椿认为迁移他们是没用的,上书说:“臣因古人有言:边裔不谋华夏,蛮夷不乱华土。荒僻之人,招服而已。所以先朝居之荒服之间的意图,正是为了悦乐近者招来远人,也是为了区别华夏戎夷,别异内外。而今新归附的人很多,如果旧附之人被迁徙,新附的人必然会内心不安。不安必定思归其土,思念故土就会叛逃。狐死首丘,其害甚大。又加上这些人,衣毛食肉,喜欢天寒地冻的天气。而南方潮湿暑热,把他们移居到那必定会全部逃走。我们如那样做,便会进失归服之心,退丢藩卫之益。把他们迁居中夏,必会生出后患,愚心所见,认为不能这样做。”当时众官商议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于是把柔然迁到济州沿黄河居住。冀州元愉劫难,这些人果然渡过黄河奔赴叛贼,所在劫掠,果然像杨椿所说的那样。
永平初年(508~509),徐州城人成景隽在宿豫谋反,帝诏杨椿率领四万兵马讨伐敌人,无功而返。很久以后,朝廷除授他为朔州的抚冥、武川、怀朔三镇三道诸军事、平北将军、朔州刺史。在州,被廷尉奏陈他任太仆卿的时候,招引百姓,盗种牧田三百四十顷,朝廷依律判处他五年徒刑。尚书邢峦,依据正始别格奏陈按杨椿的罪行应该把他除名为庶人,注籍盗门,与他同籍的合门不准做官。魏世宗以新刑律既已颁布,不应再杂以旧制,下诏依从廷尉所断,听以赎论。不久加授他为抚军将军,入除都官尚书,监修白沟堤堰。又以本将军除授定州刺史。
自从太祖平定中山之后,多置军府,以谋求相互制摄。共有八军,每军各配置兵卒五千,食禄主帅军各为四十六人。自中原渐定,八军之兵,渐渐割归南境戍府,一军兵力才千余人,但是主帅人数照旧,以致费禄不少。杨椿上表请罢四军,减少其帅一百八十四人。每州有宗子稻田,屯田兵士八百户,每年常发民夫三千、草三百车,修补田畦渠堰。杨椿以屯兵只是务此田课,再无别的徭役,等到了农闲的月份,就应该自修田堰,不能再去劳扰百姓,杨椿也上表请罢除其他劳役。朝廷接受了他的意见。杨椿在州,因治黑山道余功,伐木私造佛寺,役使兵力,被御史所弹劾,除名为庶人。
正光五年(524),除授辅国将军、南秦州刺史。当时南秦州反叛朝廷,赴任的路线又被阻塞,杨椿只好停滞长安。转授岐州,复除授抚军将军、卫尉卿。转任左卫将军,又兼任尚书右仆射,驰驿到并、肆二州,备绢三万匹,募召恒、朔二州流民,挑选他们充当军人。杨椿不去。不久加授左卫将军,出除都督雍南豳二州诸军事、本将军、雍州刺史,又进号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萧宝夤、元恒芝诸军被敌人打败,元恒芝从渭水北面东渡黄河,杨椿派人追赶,不能制止。萧宝夤后到,杨椿把他收留于逍遥园内,自己收集残败将士,还得到万余人马,由此三辅人心,颇得安贴。这时,泾州、岐州以及豳州都已被敌人攻陷,扶风以西,不再属我魏所有。杨椿于是收集内外兵士,得到七千余人,派兄子录事参军杨侃率领他们防御敌寇。帝诏杨椿以本官加授侍中、兼尚书右仆射为行台,节度关西诸将,其统辖之内五品官职以下,郡县必须补用的官员,他任命了朝廷即行拟授。杨椿得了暴病,频频启奏皇上乞求解职。帝下诏答应了,以萧宝夤代替杨椿为刺史、行台。
杨椿还归乡里,遇子杨昱准备还归京城,杨椿对他说:“当今雍州刺史亦不贤于萧宝夤,但其乃是朝廷上佐之州,朝廷应该派遣心腹重人,怎么能够凭一纸文书便加以任命?这是圣朝百虑之一失。况且萧宝夤不借刺史为荣,我观其得州之后,喜悦非常,至于赏罚之类事情,他都不依常宪,我担心他有异心。关中这些事情的发生,实在令人惋惜。你今天赴京,说明我的意思,以之启奏二圣,并面陈宰相,让他们更派长史、司马、防城都督。要想安定关中,正需要这三个人。如不派遣,必会成为朝廷大患。”杨昱还京,面启肃宗及灵太后,二圣都不相信采纳。等到萧宝夤邀害御史中尉郦道元,他还在上表申述,称自己被杨椿父子所诽谤。帝又下诏除授杨椿都督雍、岐、南豳三州诸军事、本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讨蜀大都督。杨椿以自己年老多病为由,不去就任。
建义元年(528),迁任司徒公。尔朱荣东讨葛荣,帝下诏让杨椿统领兵马为后军,尔朱荣擒葛荣,此事作罢。永安初年(528),进位太保、侍中,赐给后部鼓吹。元颢入洛阳,杨椿儿子杨昱为征东将军出镇荥阳,被元颢所擒。又杨椿弟弟杨顺任冀州刺史,杨顺儿子仲宣任正平太守,兄子杨侃、弟子杨遁都跟从皇驾到河北,被元颢所猜疑。因杨椿家世显重,他担心会失去民心,没有加罪于他们。当时人也担心元颢会加害杨家,有人劝杨椿携家避祸。杨椿说:“我家内外有百口之多,能逃到哪里?只有坐居听凭命运安排罢。”
魏庄帝还归帝宫,杨椿每每辞逊官职,庄帝不答应。杨椿频频上书乞归家养老,帝诏曰:“杨椿是老成之臣,正当尊崇推尚,而他屡以年高,请求退休,朕顾念怀思旧德,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但是他上表频繁,辞理坚决,朕以其志趣难夺,不忍相违,今天就答应他的请求。归家之后,他可着侍中朝服,朕赐他朝服一套、衣一套、八尺床帐、桌杖,不必上朝,乘坐安车,驾驭驷马之车,给扶持之人,传诏者二人,跟随他到所在郡县,地方官员要时时给他问候请安。为朕不能时时谘访,内心着实凄凉。”杨椿在华林园奉诏,庄帝走下御座拉着杨椿的手流着泪说:“公,先帝旧臣,实为元老,而今四方未宁,朕按理当时时询访于您。但卿其志高远,决意不留,您的志趣既难相违,朕也只有深深悲凉的份了!”杨椿也。。欷不已,想行拜礼,庄帝亲执其手不让。于是帝赐给他绢布,调拨羽林军护送其还家,群公百僚在城西张方桥与他饯别,行路观看的人,没有不啧啧称叹杨椿的。
杨椿临行时,告诫其子孙说:“我家刚入魏廷时,就是朝中上客,朝廷赐给田宅、奴婢、马牛羊,成为富裕人家。从那至今二十年,二千石爵禄、方伯职位连续不绝,所受禄恤很多。至如姻亲知故,家有吉凶的时候,朝廷必厚加赠予;来往宾僚,我们必以酒肉款待。所以亲姻朋友都没有缺憾。国家之初,丈夫喜好服彩色。我虽不记得上谷翁时的事了,然而还记得清河翁时的服饰,经常见到老者穿着布衣皮带,经常告诫诸父说:‘你们的后代,假如有比今日富贵的话,谨记住不要积金一斤以上,彩帛百匹以上,用为富也。’既不让治生求利,又不让与权势之家结成姻亲。至于我的兄弟,不能遵从。而今你们衣服乘坐,都很华丽,吾由此知道恭俭之德,已渐渐不如上代了。又我们兄弟,如果在家,必定同盘而食,如有人出门不远,没有回来,大家必定等他回来,也有时间过了中午,仍未吃饭的事情,大家忍饥等待。我们兄弟八人,而今健在的有三人,仍然不忍别居而食。又念我们兄弟这一辈子,大家不异居、不异财,你们眼中也见到了,这都不是假话。如我听说你们兄弟,经常有别居而食的情况,这又不如我们这一代了。我今天也说不上贫贱,但我的居宅不搞那些华丽的装饰,正是考虑到如果你们这些后代不贤敏,不能守住这产业,装饰豪华了反而被权势之家夺去了。
“帝都在北边时,朝廷法律严急。太和初年,我们兄弟三人都居内职,兄在高祖左右,我和杨津在文明太后左右。当时皇帝口授,交付内官办理,十日仰密得一事,如不列二圣便大发脾气。诸人多有依敕秘密列位的,也有太后、高祖中间传言离间的。我们兄弟自相告诫说:‘现今我们忝居为二圣近臣,位处母子二圣之间很是困难,宜极为谨慎。又列掌人事,谈何容易,即使为二圣谴责,也不要轻易说什么。’十余年中,不曾说过一个人的罪过,当时大被二圣嫌恶责备。我们回答说:‘为臣并不是不听人们议论,臣担心对其不审慎,会仰误圣德,所以不敢说什么。’以后终于还是以不轻易说什么而蒙受赏赐。二圣之间的话,我们终不敢随便传通。太和二十一年(497),我从济州来到朝廷,在清徽堂参加宴会。高祖对诸王、诸贵说:‘北都之时,太后严明,我每每被太后所杖罚,左右因此有些是非言语。协和我们母子的只有杨椿兄弟。’于是赐给四兄及我酒。你们如果万一蒙受时主知遇,必须深深慎于言语,不可轻易评论别人的坏处。
“我自思文武才艺、门第姻援不如他人,一旦位登侍中、尚书,四历九卿,十任刺史,任过光禄大夫、仪同、开府、司徒、太保等职,杨津今天又任司空,正是由于他忠诚贞正,小心谨慎,口中从来不谈论别人过失,不论他人贵贱,一律以礼相待,由于这个原因他才有今天这个位置。我听说你们学当时一般俗人,于是有坐在那里接待客人的,有奔驰显贵豪门的,有随便议论别人善恶的,见到显贵则敬重他们,看见贫贱的人则怠慢人家,这是为人品行的大过失,立身的极大毛病。我们家仕官皇魏以来,高祖以上乃有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内外身居显要职位的,世人罕能与比。你们如果能够保存我家良好的礼节,不务奢淫骄慢,即使不比别人强,也足以免于讥诮,足够成为名家。我今年已七十五岁,自思自己气力,还能够朝见天子,之所以孜孜求退,正是为了让你们知道‘满足’二字的含义,以立一门法式耳,这并不是为了苟求千载之名。你们如果能记住我的话,我百年之后,终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杨椿还归华阴过了一年,普泰元年(531)七月,被尔朱天光所害,年七十七岁,当时人无不为之冤痛。太昌初年(532),朝廷赠为都督冀、定、殷、相四州诸军事、太师、丞相、冀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