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拨开斗柜上挡在磁浮碗前面的电子相框,轻轻将飘在碗里的那片弹片拿了下来。
两片弹片静静躺在他掌心里,一片是三十三年前他从自己身体里取出来的,一片,是金辙让壮壮转交给他的。不用任何鉴定,沐都可以肯定,这两块弹片出自同一枚光雷,一枚在三十三年前爆炸的光雷。
天!他没有死!
沐捏着两块残片,心跳疾如擂鼓,三十三年了,他一直为了杀死那名异能者而自责,任何心理医生都无法让他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释怀。多少次他偷偷查证那个人的身份,多少次他在噩梦中惊醒,刚刚考上医学院的时候,他甚至无法面对血液和尸体……他一直以为那人死了,却没想到他还活着,非但活着,还一路青云直上,成了总统!
他总算明白金辙为什么说“我是一个爱了你很久很久,久到你无法想象的男人”,是的,三十三年,太久了,久到匪夷所思,久到占用了他们彼此生命的三分之二!
沐握着弹片,顺着墙壁滑了下去,将瘦削的身体蜷成紧紧的一团,先是呵呵地笑了起来,继而抑制不住流下了眼泪。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开心还是应该痛苦,那个无辜的异能者还活着,那个用身体替他挡住弹片的男人还活着,但那个男人现在却成了他女儿的另一个父亲,就在十八个小时之前,跟他亲口说了“我爱你”。
沐捂着脸跪坐在地上,深呼吸迫使自己平静下来,脑海里不由自主回想起昨天上午金辙跟他通话的情形,当时他太紧张,太愤怒,以至于大脑有些空白,并没有听进去金辙的那些话。现在再仔细琢磨,他开始相信金辙说的是真的,金辙说爱他,爱了他很久,等了他很久,都是真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就因为这样,他们就能在一起吗?金辙是总统,背负着联邦的未来,不可能和他秘密结婚,他们俩在一起,就意味着他必须曝露身份,离开阿斯顿医学院,脱离自由向导组织,成为总统的向导,联邦第一伴侣。
那么他的理想呢,价值呢?他是阿斯顿医学院的院长,是自由向导组织的负责人,他真的可以丢下这一切,成为一个异能者的附庸,像千千万万个注册向导一样被剪去羽翼,成为圈养的宠物吗?
金辙说他爱他,但爱是什么?是信息素、结合热,还是他们基因片段中镶嵌的兽性片段?
他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不会为了一个让自己发情的男人就放弃一切,甘心情愿成为对方背后的影子!他已经五十二岁,历尽千辛万苦建立了自己的事业,肩头背负着自由向导组织的责任。他负责的胚胎干扰计划刚刚上马,他必须贯彻自己毕生的理想,为改变向导的生存环境继续努力!
金辙还不是一样吗?为了得到自由向导组织的支持,他可以忍受狂躁症带来的痛苦,可以忍受让自己的向导为别人工作。要不是因为壮壮,可能到换届,到远航军叛乱,到自由向导组织彻底归于联邦,他才会跟自己挑明真相。
沐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惨笑了起来,那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他忽然发现他和金辙是一种人,他们从相识就是一场错误,一个差点失去自由,一个差点失去性命。他们背负着各自沉重的命运,走到今天已经失去了率性的资格,一切的选择,都只能是权衡之后的结果。
沐忽然特别羡慕巫承赫和金轩,那才是真正的爱情,年轻,冲动,不顾一切,无视世俗与法律,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能和对方在一起……金轩是幸运的,他有金辙,无论他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金辙都会把他扳上正途,给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想到这里,沐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苦笑:可惜,他和金辙没有这样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