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周文文来到医院时,陈之欣喜地告诉她,孩子眼神能跟踪人了,周文文仿佛一下抓住了救命稻草,两人一起去找医生。医生平静地告诉他们,你们之前治疗是有问题的,在学校呼吸暂停一小时后就应该马上作高压氧,错过了最好时机,后来生命体征稳定后,也应该马上作高压氧,遗憾的是两个时点都错过了,现在长时间昏迷,孩子器官衰竭得厉害,要作好持久战的准备。
陈之征得科主任同意后换上防护服进到ICU里,周文文远远地在外面伸头看。一会儿陈之眼睛红红地出来了,周文文坐他旁边许久,听他哽咽着讲,刚才喊孩子名字时,孩子半睁眼睛,眼角流了一滴泪。
周文文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心都碎了。她爱莫能助,也不知道这无边的黑暗什么时候是个头,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压抑和沉重,如果人生能有快进键,那么她最想跳过的就是这一段。
晚上,陈之带她到医院附近的酒店休息,周文文躺下后,他和衣紧贴着她身旁。周文文关掉了灯,感觉身边的陈之呼吸渐渐平静,黑暗中,她睁着眼睛,一动不敢动,怕惊动了身边的男人。
半晌陈之悄悄起身下床,啪地听到打火机的声音。周文文打开床头灯,默然坐到了陈之的对面。
两人沉默无语,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窗外透出光亮时,陈之对周文文说,“对不起,文文,我可能要失信于你,我一再说让你相信我……”
周文文倒了一杯水,递给陈之。平静地望着他。
“这个孩子很可能耗尽我的全力也未必有好的结果,但是我必须救他。今天看到孩子瘦得没有人样,可是我喊他,他费很大劲才半睁开眼,眼角流下的那滴泪让我心里像在滴血一样,无论如何我也要尽我所能去救他,我已经欠他太多了。”
“陈之,你不是说我们要结婚吗,我不在意这些,总会过去的。我想陪着你一起熬过去。”周文文又点了一根烟,急切而慌乱地望着陈之。
“文文,你知道吗,孩子现在心脏很多指标都不达标,身体的感染也没控制住,瘦得没有人样儿,“陈之眼泪也掉了下来,他轻轻地拭去,”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医生不是说了么,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意识清醒,但是肢体恢复成什么样,谁都难以预料的。”
陈之点了一根烟,缓缓说道,“所以,文文,我想了一夜,这是我的事情,我不能把你拖到我的沼泽地里,这不公平。咱们在一起的轻松美好,以后的人生可能永远不会再有……说着,陈之的眼眶红了,他低下头。
“谢谢你,文文。也许真的如你所说,我们再年轻个五六岁就好了,作选择就会轻松得多。可现在,我不能再这么耗着你,这段时间我每天盼望着你来,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
“陈之,比起看不到你的痛苦,我宁愿陪你一起去面对这些麻烦。可能这些麻烦会很沉重很压抑,可总是会过去的呀,你现在就这么让我走了,你真的忍心吗?”周文文说着泣不成声。
“文文,我现在很自责前面的治疗方案,犹豫间错过了最好时机。学校和保险赔付得只是杯水车薪,我已经卖了一部分股票,考虑最近武汉的房子也要卖了,如果再需要花钱,陵水的房子也会卖了。但是接下来孩子会怎么样,是个黑洞,这个黑洞吸进去的不仅是钱,还有我们所有人都难以预料的精力。文文,我不想再亏欠任何人,孩子,包括你。
周文文眼泪默默地流着,打湿了手中的烟。
“文文,我很抱歉,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走进你的生活。这样我们两个现在都会好过一些。”陈之说着双手掩在眉宇间深深地皱着眉。
周文文沉默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文文,对不起。”
周文文泪眼朦胧地看着陈之,这个多少次在她耳边告诉她让她对他有信心的男人。
“文文,还记不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爱情是奢侈的东西,只有我们青春年少的时候才有资格说。而现在,人到中年……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走进你的生活……”
周文文泪眼朦胧中看着陈之,这个无数次告诉她让她相信他的男人,她曾那么接近幸福,如果2个月前,她答应了他的求婚,那么一切又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