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茶碗眼见就要掉到地上,绿竹微微探了探身,将茶碗接住,接着定了定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坐在书案旁和王爷闲聊。那大汉的服饰打扮显然与汉人不同,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羊皮坎肩,头上还编了好多小辫子。他脸色通红,皮肤粗糙,眼睛却小小的,不像阮婆婆说的那样和牛一样大,但却精光四射。王爷和蒙古人谈得正兴起,都没有注意到绿竹。
“听说最近忆梅山庄的势力越来越大了,我们汉人到西域去做生意都要受到他们的牵制,你们也不得不提防啊!”
“哼!偌大的草原、无数的牛羊,到处都是我们蒙古人,他区区一个忆梅山庄才巴掌大的地方。总有一天要灭了他妈的什么山庄!”那蒙古人越说越激动,抬起手挥起了拳头。正好这时绿竹走到近前要把茶水放到他面前,蒙古人的拳头碰到绿竹的胳膊,只听一声脆响,茶水连同茶盘一同掉在了地上,碎瓷片和茶水洒了一地。
绿竹吓得愣住了,站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他本来就十分惧怕那个蒙古人,一直胆战心惊的,如今又闯了祸,她真的害怕那个蒙古人一发火会一拳将自己打死。绿竹此时只觉得浑身冰冷,双腿似乎失去了知觉一样,她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那个蒙古人,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却不成想那个蒙古人并没有发火,反而对她微微笑着。倒是汉王爷沉了脸道:“怎么回事?端个茶都不会吗?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叫人收拾干净!”只见汉王朱高煦一张方脸,两道浓眉,紫黑色的厚厚的嘴唇,左侧脸上一道深深的疤痕。
“王爷别发火,是我碰到这个小姑娘了。”那个蒙古人说着,对绿竹笑得更殷勤了。但这笑却让绿竹愈加地恐惧,只觉得他那眯起的小眼睛里似乎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绿竹不敢再看那个蒙古人,赶忙蹲下来收拾碎片转身走了。一路上一颗心还在“砰砰”地跳个不停。
当绿竹再次端着茶盘去书房送茶的时候,只觉得那个蒙古人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她觉得那目光就像是小王爷豢养的那些猎狗的目光一样,似乎要吃人。
汉王看了看蒙古人,又看了看绿竹,欲言又止。他挥了挥手,让绿竹出去。绿竹巴不得赶快离开那个蒙古人粘稠稠的视线,赶忙向两人福了一福,慌忙向门口快步走去。却只听那个蒙古人在背后哈哈一笑,说道:“她一个小女孩儿知道什么?王爷要是不放心,让我带回去便是……”
绿竹正抬起脚来要迈过那个足有半尺高的红木门槛,一听到这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双腿一软,当啷一声,茶托掉到地上,又摔得粉碎。绿竹身子也晃了一晃,噗通一声趴到地上。几个碎陶瓷片扎穿过她的衣袖扎进胳膊里,水绿色的缎面上染上了点点殷红。
“你今天是怎么搞的?诚心在客人面前丢本王的脸是不是?”汉王的一张国字脸上,两道浓密的眉毛似乎竖了起来。左侧脸上的那道伤疤也仿佛一只蜈蚣般狰狞得可怕。那是他随父亲朱棣南征北战时留下的印记。汉王朱高煦说着,站起身,大步朝绿竹走来,朝着她瘦弱的身子就是一脚。
“唉!王爷慢着。”却不想那蒙古人虽然身材硕大肥胖,身手却十分敏捷,倏忽间将绿竹从朱高煦脚下抽了出来。“听说王爷新纳了一个绝色美人,对这些庸脂俗粉自然看不过眼,不如就赏了我吧。”
“呵呵,”朱高煦冷笑一声,“一个丫头算得了什么,事成之后,定当奉上十万黄金。”
绿竹只觉得那个蒙古人的胳膊像一只铁钳一般紧紧地夹着自己,她几乎透不过气来,一动都不敢动,然而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栗。眼前,是一只半人多高的黄花梨木堆漆花架,上面放着一盆绿萝。那花在绿竹噙满泪水的眼中模糊成一片绿色。
“哈哈,王爷让我办的事可是关系到大明朝国运国本的大事,十万黄金是不是小气了些?”蒙古人说着,将绿竹放到地上。一张黑红粗糙的脸挂着狡黠的笑意望向朱高煦。绿竹双脚一沾到地,忙不迭地跑了出去。背后传来蒙古人肆意的笑声。
当天晚上,绿竹被派去专门为那个蒙古人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