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玩儿,还问我……问我现在有没有朋友。”
她好不容易把这些话说完,手指却仍拼命扭在一起,仿佛右手要把左手编成蝴蝶结。
我的手指这会儿也没闲着。它们在裤兜里发现了一张小纸条,然后把它一点点搓成团儿,再打开,再搓成团儿。
“那……那你怎么说?”
“我……我说过两天告诉他……你说,我应该去吗?”
她把目光全放在自己的手指头上,好像她问的不是我,而是她自己的手指头。
“这……我……又不了解他,你自己觉得呢?他人怎么样?”
她手指的动作暂停了几秒,然后又恢复搅动,口中喃喃道:“他么?他人挺好的。今年夏天刚刚从UCLA毕业,现在工作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呗。”我手下一用力,把那张揉得起毛儿的纸片儿给撕成两半儿。
“你……是说我应该去了?”她抬眼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中发出一点点光,大概是远处路灯的影子。然而仅此而已。夜太黑,我看不清别的。
“我……我是说,你自己决定吧。毕竟是你的同学,你最了解。”我又把纸揉成湿乎乎的一团儿——我的手在出汗,把纸浸湿了。
“可我在问你啊,你……觉得呢?我该去吗?别管……别管他人怎么样。”她停住脚步,低头全心全意地摆弄手指头。
“我……只要你觉得值得,就去吧。我……呵呵,我当你是哥们儿,当然……当然就希望你能开心!哈哈!”我尽量放松,自以为笑得很豪迈。
她一声不吭地把头扭向一侧,用背对着我。夜里起了风,吹着她松松垮垮的白衬衫,好像一面旗子,呼啦呼啦地正向着敌人投降。而我就站在这面旗子的背后,好像一台正播放摇滚乐的录音机,突然给谁拔了插销,刚才那两声笑还尴尬地留在空气里,挥之不散。
然后我建议我们去看场电影。她没反对。她好像永远不会反对什么。
电影演到一半,我无意中看了她一眼。她还像以前一样喝着偷偷带进去的可乐,可大眼镜片儿后面闪烁着点点的泪光。其实电影并不怎么悲伤。我茫然转过头,希望从来没发生过那次交通事故,而我和她也压根儿就没认识过。
7
电影散场已近午夜。
我回到家,客厅里一片漆黑,卧室里也没有灯光。
他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是不是不舒服?还是仍旧跟我赌气呢?我疑惑着走进客厅,刚刚拧亮灯,就听见手机响——我把它落在餐桌上,根本没有带出门去。
是方莹的清脆声音:
“嘿嘿,约完会了?”
“你怎么知道?”我一愣。
“我有内线呗!怎么样?感觉如何?”小女生得意洋洋。
我恍然大悟。她怎么不知道?说不定今晚这出戏就是她安排的,说不定连蒋文韬那身儿衣服都是她安排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像被人牵着走的木偶。我回答:
“不怎么样。谢谢您关心!”
“哎哟!怎么跟吃了呛药儿似的!”小女生话锋一转,“干吗一晚上都不接电话?”
“手机落家了。”
“我说呢。那郝桐呢?他干吗不接?”
“不知道。”我回答。我还真不知道。他干吗不接?不愿意搭理她,还是我的手机他不愿意碰?
“郝桐呢?”
“不知道,睡了吧?”
“噢……这么早?”她半信半疑。
“快十二点了。”
“嗯……对了,我明儿早上再过去。今儿晚上去林叔叔家吃饭,回来晚了。”
“随便。”
“郝桐他睡多久了?”
“不知道。”
“你这人,怎么一问三不知啊?”
“我刚回来。不是约会去了嘛。”
“……你还是把手机给他吧,我有点儿事想跟他商量。”
“等着。”
我拿着手机走进卧室,拧亮了灯。床上却是空的。
卫生间也是空的!
厨房也是空的,洗碗池里凭空多了一个摔碎的杯子。
我冲进Ebby的房间,仍是空的,花花绿绿的衣服洒了一床。
KissFire!
我浑身一抖,好像突然踩到电门上了。
我急急火火地又在公寓里走了一圈儿。方莹还在电话里不停地说着什么,可我一句也没听清。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向我席卷而来,转眼就把我完全淹没了。
我索性关了手机,抓起外衣,冲出屋子。钻进汽车,发动引擎。
手机又响。还是方莹。我把电源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