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不懂张精忠,暮陈也不懂兰阶庭。
直至后来,钱小玉有幸去了兰阶庭身边伺候,在兰阶庭某次醉酒后,才听到了兰阶庭一句实话。
“他可以赢我,他知道他对陛下说什么,会让陛下绝不能容我,但是他没有。”
因为那样一来,陛下不能容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兰阶庭,而是整个内书堂,是司礼监,是所有宦官在这深宫之中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
“知道为什么你对内书堂的改革,会让我们那么关注吗?”
因为他们都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让大家活下去的机会。内书堂在,则司礼监在,司礼监在,则权宦在。这是所有太监能够名正言顺参与政务的最大可能。
太监也是人,他们凭什么就必须低人一等,带着残破之躯,苟且一生呢?
张精忠是可以继续与兰阶庭斗下去,他甚至可以利用内书堂毁了兰阶庭,他也可以在没了内书堂后,再在内官监内建一个属于他的学堂。可,如果那样做,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文官不会再给内官爬起来,重新去沾染权力的机会,皇帝大概也不会再松口。
而只要内书堂一天属于司礼监,司礼监就会独大。
这是个无解的矛盾。
钱小玉终于懂了兰阶庭的意思。在个人的权力与集体的未来之间,张精忠选择了后者,他给所有阉童画了一张大饼,一张只要你足够努力,你就真的可以得到阶级翻身机会的大饼。
“我们也是男人,我们凭什么不能渴望权力?”
“女人也可以。”钱小玉当年就觉得自己是个姐妹来着。
兰阶庭哈哈大笑了起来,带着书生特有的狂气:“我本该因为你的不敬杀了你,但……”张精忠本应该和他争下去,但是他没有。
兰阶庭也没有杀了钱小玉。
因为钱小玉说的对,太监可以掌权,女人也可以。他还真的挺好奇的,想看看钱小玉这个“女人”,要怎么一步步爬上来。
司礼监是宦官一代代地努力,才终于争取到的话语权。它不只是一个机构,更是几千年来卑贱如草芥、一直做着伺候工作的内侍们,唯一能够改变悲惨命运的希望。它永远不应该低头。
也不应该在钱小玉掌权的时候,被污名化。
从记忆里抽身的钱小玉,对着念平帝缓缓抬头,一字一顿:“陛下忘记啦?太子殿下今年虚岁已经十岁了,怎么会不能久坐呢?”
他的脊梁骨直着呢。
第63章努力当爹第六十三天:
听完原君对当日御书房内情况的转述,池宁只有一个感觉,真不愧是钱小玉啊,这种情况下都能全身而退。
池宁忍不住开始思考,钱小玉到底是怎么做到没有被念平帝当场拖出去的?
他想了许久,最终,只能把这一切都归结为了念平帝玄学一般的要脸。虽然试探司礼监试探了个寂寞,但念平帝终究是不敢直接借此生事,甚至还苟怂苟怂的压下了消息。
当皇帝当成他这样,也是没谁了。
但不管是钱小玉还是池宁都知道,念平帝这一回的“忍气吞声”,并不代表他会就此揭过,他已经今时不同往日,是不会像当年放过池宁一样,轻轻松松地放过钱小玉的。他甚至把钱小玉的所作所为视作了一种背叛,他觉得他必须要杀鸡儆猴!
池宁啧了一声,没有效忠,哪儿来的背叛?念平帝可真是看得起自己。不过,钱小玉这事也是真的不好操作啊。
【要不然你以为钱小玉为什么会这么利索地表示要上你的大船?】原君开了口,真实还原了钱小玉的心路历程,【你被钱小玉认定为如今朝中最大的两股隐形势力之一。他觉得也就只有和你连线,激情加入太子闻宸拨乱反正的队伍,才有可能生还了。】
原君的本意是挑拨离间。
但池宁理解的却是,哇,钱小玉竟然这么看得起我,这种被大佬肯定的感觉,超棒的!池宁终于意识到了,在过去的三年,他也不是一事无成。于是,池宁的正义感再一次爆棚了:【钱爷是因为太子爷出的事,我替太子爷来善后,也是应有之义。】
【你真的不是因为想给他当儿子?】原君表示了强烈的怀疑。
【???】我为什么要给别人当儿子?是当爹不快乐,还是当红娘它不香?
咳,总之,池宁很认真地和原君商量起了接下来该怎么收场。
当一个皇帝一门心思想要搞一个人的时候,那谁也没辙,神鬼难救。没有证据,念平帝都能给钱小玉捏造出证据,更不用说钱小玉也确实不是个什么完美的好宦官,只“贪财”这一个问题,就够他死八百回的。
张精忠当年就曾精准评价过钱小玉,早晚死在钱上头。
池宁悉数了一下自己如今手上掌握的力量,得出了一个蛮伤的结论——他手上能够帮助到钱小玉这个级别人物的力量,大多都是借力打力。而都不需要池宁开口真的去问,他就知道,这些力量的主人不一定愿意为了钱小玉而出手相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