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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太医院算出来的预产期,皇后却迟迟没有发动,整个后宫都笼罩在乌云之下,不敢高声欢笑。姜娴每回去建章宫,皇后都不下床了,她就在榻边向她报备。
说着,姜娴仿佛没头没脑地提起一句:
“上回长乐宫的事,谢娘娘成全。”
皇后娘娘派人去长乐宫递的话,才让太后想起她的功劳来。
“都是你应得的,你我之间说这个就生分了,”许是身子不适,皇后比以往更容易伤怀,这时榻上垂着一道帘——上位者都讲究不愿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病态,姜娴只能看到她苍白纤瘦的手,手背上青筋凸出:“今日的账本……可都看完了?”
姜娴道是:“娘娘可是要休息了?”
“今儿本宫精神不错,想说些闲话。”
“皇上每日都要来,我在建章宫久待,怕碍了皇上的事。”
闻言,皇后竟笑了起来,反问:“难道皇上跟你回去碧华宫,本宫就会垂泪到天明?如果本宫只有这点肚量,太后就不会相中本宫了。皇上之于本宫,虽有夫妻情分,却不至于生妒。还是说,你不愿意陪陪本宫?”
无爱便不生妒。
两个人间清醒打工人隔帘而笑。
“娘娘这话说的,别说是陪娘娘说会子话,便是娘娘生产的时候要我作陪,我也舍命陪美人。”
姜娴这话虽是调侃,却有三分真心。
皇后待她,一直没话说的。
哪怕是利益的置换,有人能够不带着坑她的歹意,和她做敞亮的交易,光这点已很难能可贵。古代女子生娩如闯鬼门关,万一皇后出事,有她若在旁,她能跟系统兑换救急的药物。
“说胡话,进血房多冲撞,有事你也帮不上忙,再说了,本宫这胎怀相不好,要是有个万一……”
皇后话没说完,福锦就着急:“娘娘!”
古人说话多忌讳,怕被胎神听了去,更触霉头。
皇后却不介意,继续说:“纵与你无关,可在旁人眼中,就是你的罪责,太后也难免迁怒于你。如果本宫过不了这一坎,是本宫没福气,何必让你沾一身洗不净的污泥!你以后莫要说这种傻话了。”
皇后不知姜娴有的底牌,只当她待自己用心至诚。
结果姜娴听完更感动了。
上司好有担当,她很难不爱。
“有全天下的人为娘娘祈福,娘娘福气多得有盈余,这胎定会平安无事。”
语毕,姜娴忍不住做了个僭越的举动。
她伸手去握住了皇后娘娘露在帘外的那只纤弱的手:“有我坐镇,如果旁人生了歹心,也必被我当场拿下。”
姜娴性子冷,鲜与人有肢体接触。
可这一刻,她却觉得只有握住她的手,才能给她一点信心,一点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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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却不知道,姜娴是真想进产房陪她。
这事儿两人说了都不算,姜娴转头就去找了皇上,求他同意。谢彻先是想同意,接着又摇头:“可是皇后的意思?”
皇后生产,皇帝是必然在正殿坐镇的。
但产房里发生的事,他也无从得知,如果有个信得过,必要时刻又能拿主意的人在,必然有利于皇后。可随即,谢彻想到的是姜娴进去产房后,会成为皇后安危的第一责任人,便不想她趟这浑水。
“果然帝后同心,皇上所想的,和娘娘想的一样。”
姜娴笑道。
谢彻反应过来,知这必是娴儿自己的主意。
“既然如此,朕就更不能让你涉险了。”
“皇上难道不觉得臣妾有福气得很?上回担此重责,还是侍疾的时候,臣妾是有福之人,这回要去保佑皇后娘娘了。”
谢彻心里暗骂一句坏女人。
一旦姜娴有求于他,便是一声又一声的“臣妾”,笑得像一碗甜酒,甜得漾人,又醉到了他的心坎里,硬不起心肠来拒绝她的要求:“有福气也不是这么使的,倒让朕在外面担心两个人!”
“皇上~”
“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谢彻态度很坚决。
对于皇后的“病情”,他心里也惶恐得很,帝后是少年夫妻,燕赤王朝有一项规矩,皇帝登基后如未娶妻,宝玺就得放在宫殿里封存着,等皇后入住建章宫,他才能随意取用玉玺。谢彻倒是在登基前就已成家,只中途耽搁了两天,皇后才入住建章宫。
帝后一体,无关情爱。
更多是利益和责任,是命运共同体。
“如果皇后有个万一……”
谢彻闭了闭眼,按住她的手:“朕不能承受没了她,又要看到你承受流言蜚语和母后的震怒。”
结果天还没亮,皇帝的担忧就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