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觉不像是石子,比石子要锐利,但却埋在土里被土盖着。
洵追正欲低头看,晏昭和先一步道:“别看!”
晚了,小皇帝低头看着脚下绊倒他的地方发愣,而后慢慢抬头,脸颊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晏昭和语气中带着因洵追不听话的怒意,但又让人觉得无奈更多一些,他叹息:“都说不要看。”
洵追用口型说:“我害怕。”
“还能走路吗?”
“能。”
幸亏小皇帝说不出话,要是个会说的,恐怕尖叫过后会吓得背过气去。
叫不出也挺可怕,所有的惊惧都埋在心里无法抒发,心脏越跳越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冷汗便会如同当头一棒砸下来。
昨夜下雨将泥土都冲松了,洵追这一脚将泥土都踢去不少,看那露出来的骨头,一定是刚埋下去的什么人,还没有来得及继续处理便被禁军围了整个小筑,只能草草了事先糊弄过去。
可怜小皇帝刚被人拐带,现在又要接受这样的刺激。
洵追整个人情绪都不怎么好,垂头丧气坐上马车回府,马车一路颠簸,他头疼屁股疼,额前的发丝一并凌乱的散在脸上。
“见过那么多死人,今天这个怎么还这么害怕。”晏昭和问道。
其实这和见过死人不一样,洵追以前见过的死人无论多么恶心,无论是以怎样的模样死在他面前,那都是好好躺着,没有真正接触过。
晏昭和:“可能是猪骨头。”
我见过人骨头,洵追写。
昭王的安慰一点也不高明,更加重洵追心理阴影面积。
踩着人骨头委实不怎么美妙。
当晚洵追便噩梦缠身,半夜尖叫着醒来,晏昭和赶来站在他床边,洵追看不到晏昭和的眼睛。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找来火折子点燃蜡烛,他举着蜡烛终于看到晏昭和那双令他安心的眼睛。
晏昭和不像是睡后被叫醒的样子,穿戴整齐倒像是刚出门才回来。
洵追顺着烛光又往下望,晏昭和脚底沾着泥。他无声的看晏昭和,晏昭和道:“明日要早起,陛下若是没什么就快睡吧。”
晏昭和明明也知道洵追盯着他的鞋,却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洵追不是追问的性子,心底纵使又千般万般的疑虑,他都能立即抛开继续无忧无虑。
“我害怕。”洵追见晏昭和有走的意思,立即开口道。
晏昭和毫不惊讶,莞尔道:“是该害怕。”
“你……”
“臣陪在陛**边,陛下快睡吧。”晏昭和脚步一转坐到床边,洵追慢慢举着蜡烛走到晏昭和面前,晏昭和接过蜡烛。烛火的颜色说不上是什么明黄,火光扩散的边缘隐隐向上窜着青烟,光晕带着橘红,连带着洵追苍白的脸颊都染上几分好气色。
递给晏昭和蜡烛时,蜡烛融化的蜡液滴在皮肤上,洵追稍微缩了缩手。蜡液也就只有滴上去那一刻会有些疼,凝固的蜡液覆盖在皮肤上薄薄一层,洵追将蜡片一整块揭起放在掌心。
刚做罢的梦,他现在竟全然不记得。
第十二章
只是知道这个梦很冷,就好像是严冬中的凌晨,万籁俱寂,整个世界被洁白的雪笼罩。他在盛夏梦回严寒,灼热的空气中冻得他发抖。
洵追不着痕迹的贴近晏昭和,晏昭和吹灭蜡烛的同时,他立即像是受惊的小兽迅速弹开,所幸晏昭和并未感觉到洵追这边的动静,又或者是小皇帝害怕被戳中心思的尴尬。
“莺歌小筑挖出来好几个,面目损毁查不出来源。”晏昭和忽然道,“死的可能不止埋在后院的这些,但老鸨没抓住,你被抓到小筑见过老鸨吗?”
晏昭和温暖的手放在洵追肩头,既像是安抚,又像是某种隐秘的亲近,洵追不敢动,即便他热的后背隐隐出汗。
他没办法写字,又觉得晏昭和在黑暗中大约是看不到他摇头,脸埋在枕头里闷闷说:“没有。”
“老鸨叫雏娘,没人知道她的全名。”晏昭和又说,“莺歌小筑的姑娘都是她从贩卖人口的黑市里找回来调教,琴棋书画都由她找人教授,到时候楚泱去找找教授这些姑娘的先生们应该能找到一些线索。”
洵追用指尖点点晏昭和的小拇指,晏昭和安抚性地揉揉他肩头:“你有没有认识那里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