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打声招呼”之类的风凉话,然后众人便都退了出去。
因着这样那样的意外,雷寅双那颗报复的心原都已经淡了,这会儿听着一个管家婆居然也敢话里带刺的讥嘲江苇青,她那“护犊子”的性子立时就暴了起来。
等花影被老太太教训得眼泪汪汪地回来时,就只见穿着身丫鬟服饰的雷寅双正双手叉胸,低头坐在椅子里敛眉沉思着。见她进来,雷寅双抬头问道:“江大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花影道:“老夫人没让惊动那院里。”
“哼!”雷寅双立时冷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花影又道:“因进了贼人的事,侯爷发怒了,只怕……”
她的话虽没说完,雷寅双也知道,她这是替她担心,怕她明天不好脱身。
雷寅双倒也不惧。她相信,便是她脱不了身,等明儿江苇青醒了,他也能想到法子帮她脱身的。
想到个“醒”字,她却是忽然就想到钟大夫说,他有可能醒不过来的事……雷寅双天性乐观,任何事都不愿意去想不好的结局,可便是如此,她仍忍不住一阵低落。
忆着江苇青软软伏在她肩上时的重量,忆着他对她低喃着“守着我,别让人碰我”时,那全然松懈下来的模样,雷寅双的唇角抖了抖,忽然只觉得眼眶一阵发热,胸口闷闷的好一阵抽痛……
几个影垂手站在一边,不时偷偷向着雷寅双偷窥过去一眼,然后又不时地相互交换一个眼色。
江苇青和他这几个小厮丫鬟的关系,远不如雷寅双和她那几个丫鬟亲近。可以说,他的这几个丫鬟和小厮,其实对他一点儿也不了解。江苇青对他们,从来只要求他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好,再多的,他就不乐意叫他们知道了。所以江苇青的那点小心思,这几人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便是去年花影曾被要求招待过一回雷寅双,她也以为,那是因为忠毅公曾救过世子的缘故,偏听说自大兴立国前,侯爷就曾吃过忠毅公的大亏,对那府里很是不待见,世子爷不好顶着侯爷的不满向忠毅公府里示好,所以这才这般曲折安排的……
而今儿的事,则是全然颠覆了几个丫鬟的印象。直到这时她们才意识到,自家世子跟这位大姑娘的关系显然非同一般。而这位大姑娘,又显然更是“非同一般”……
四个影守着雷寅双枯坐了足有半个时辰,月影不由拉了拉花影的衣角,示意着她上前。
花影想了想,便上前一步问着雷寅双:“这时辰离天亮还早着,姑娘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落进沉思里的雷寅双一怔,抬头问道:“什么时辰了?”话毕,便看到那条案上的自鸣钟上显示着,此时不过才是子正时分——前后发生了这么多事,居然离她翻墙闯进侯府才不过过了半个时辰而已。
雷寅双皱了皱眉,吩咐着那四人下去各自休息,她依旧以双手叉着胸,坐在那椅子里一阵不高兴地拧眉——她还没替小兔报仇呢!
可她不休息,那四人哪敢休息,便都站在一边陪着她。
雷寅双见状,只得装着个休息的模样,却是没有去旁边待客的厢房,而是挑了江苇青书房后面的那张小床躺了下来。
见她歇下了,几个影退出去后,不免一阵面面相觑。若说去年时,江苇青悄悄安排着花影那般行事,几人只当是他在这府里做不得主,才不得不那样避着府里的人行事的,如今那番作为,却是又有了别样的含义。顿时,几个影都觉得,自己似乎是偷窥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天性直爽的月影忍不住道:“只当我们世子爷是感着那府里的救命之恩,原来……”
“嘘!”她话还没说完,便叫最为沉稳的花影拉了她一把,道:“这话也是你说得的?!”
月影赶紧收了口。顿了顿,又道:“可我们爷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雷寅双自己心里得了结论,却并没有跟这几个影说。连她今晚的遭遇她也不曾透露分毫。
月影这般说时,几人全都看向雁影。向来心思最玲珑的雁影道:“我猜,定然是我们爷在那院里吃了什么大亏。”
鸿影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了,道:“都是我不好,没看顾好世子爷……”
月影不耐烦地打断她,问着众人道:“你们说,大姑娘来是要做什么的?”
花影立时道:“阿弥陀佛,还是什么都别做吧。这要是出一点什么事,剥我们的皮也赔不起呀!”
这般说着,几人一阵不安。月影道:“我去看看。”
而,等她转过书房里那扇屏风时,就只见屏风后的床上竟空无一人……雷寅双又跑了。
几个影顿时一阵冒冷汗。偏这会儿各处早已经下了锁,且因着“有贼人潜入”的缘故,府里各处竟是比往日里更严了三分,便是她们几人想要出去打探个消息都不能,一个个只能焦急地竖起耳朵听着府里的动静——若是这位大姑娘真遭遇到什么不测,府里肯定会有什么响动的。
这般提心吊胆了约有半个时辰,书房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月影赶紧绕过那屏风,却是正和那重新换回一身黑衣的雷寅双撞个正着。
雷寅双看着四影一阵眨眼,笑道:“都还没睡呢。”
四个影:“……”
若换作是雷寅双的那四个丫鬟,早不客气地围着她,非要她交待自己的去向不可了,可江苇青的这四个影,却是早被江苇青训练得不肯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了,见雷寅双平安归来,几个影松了口气后,竟直接当她不曾离开过似的,殷勤问着她要不要吃宵夜等等……直到天色大亮,四个影却是再没叫雷寅双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那天色才刚蒙蒙亮,一身小厮打扮的雷寅双便抱着花影收拾出来的衣物,低着头跟在泰山的身后出了二门。
那守着二门的婆子倒是照例问了一句。泰山难得耐心给人解释道:他家世子爷昨晚在忠毅公府上住下了,这是要给世子爷送换洗衣裳去。然后他便带着那抱着换洗衣裳的“华山”,一同骑马往忠毅公府过去了。
他俩的背影才刚消失在巷口,那镇远侯长子江承平才刚办完喜事的院子里,却是忽地传出一声尖叫。
因昨晚抓了一夜贼却一无所获的护卫家丁们听到,立时全都紧张了起来,只当是那贼人钻进了新房。众人急匆匆地往着那院里奔去,却是还没跑进院子,远远就听到那女人的尖叫声中又夹进了一个男人的尖叫。片刻后,竟又响起第二个女人的尖叫。
那随着何桦陪嫁到江府来的下人们,虽然还不熟悉自家姑爷的声音,对自家姑娘的声音可是再熟悉不过。听到那第二个女人的尖叫后,何桦的奶娘便急了,赶紧喝着几个粗壮婆子撞开新房大门。
而那大门刚一被撞开,众人便看到,那被装点得一片通红的喜床上,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抱着被子捂着胸口,正闭着眼睛发出一声凄厉过一声的尖叫。而被子的另一边,一个同样赤-裸的男子正夺着被子的一角掩着那要害处,一边也在同样高声大叫着——这,正是那新郎倌,江承平。
这一幕,原看着似乎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直到奶娘看到……
“啊……”奶娘忽地尖叫起来,抖着手指指着那抱着被子缩在床角落里的女子嚷道:“你、你是谁?!我、我家姑娘呢?!”
奶娘的声音刚落,就听到那床下传来何桦的哭声,“我在这里。”
奶娘跑去一揭那床围,却只见她家姑娘正屈着身子抱着胸,躺在那床下——当然,作为新娘子,她也是光着的……
而,既然新娘在床下,那床上之人……
众人抬头看向那个仍尖叫不止的女子,却是这才认出来,那竟是应该睡在老太太的院子里的程十二姑娘……
这边新房里如炸了锅般热闹时,忽地,侯府某个僻静之处,竟又响起一声尖厉过一声的哀号,原来是昨晚遇害的那个婆子,终于叫人发现了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