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生:“……”
接着公布最佳导演。
心里再次咯噔一下,谢兰生真希望是他。若再没被念到,他就只剩一次机会了,唯一一个机会——因为除了“最佳影片”所有奖项都有得主了。他的希望太渺茫了。
莘野看出他的不安,捉过他的右手,一手攥着细瘦手腕,一手拍拍的手背,而后握住他的指尖。谢兰生只关心奖项,没注意,却觉得暖。
结果,那位嘉宾红唇轻启,却说出了来自印度的《舅舅》的名字!!!
谢兰生则在一瞬间感觉全身如坠冰窟。
什么啊,竟是《舅舅》?!
意大利片呢?
在谢兰生的心目当中,《舅舅》《生根》一个水准,是要竞争“评审团奖”的。
他觉得,他真不如意大利片,看来,最终大奖会是那部意大利的本土电影,而《生根》则注定是要铩羽而归一无所获了,输给那个《舅舅》了。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谢兰生又想了想,觉得自己至少已经卖掉《生根》的版权了,也收获了好的结果,他应该觉得满意才是,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他渐渐又平静下来,继续观看台上颁奖,打算不管怎么样都好好享受这一盛会。
最佳影片即将揭晓,一位绅士的男演员大步迈向了主持人,与之握手,接过信封。
他把信封轻轻打开,凑近话筒,英语也是不怎么样:“Thebestfilm,forTorinoInternationalFilmFestival,goesto……”
观众们都静静等待。
他又说:“Root,fromChina。”
谢兰生:“!!!”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
怎么可能会是自己?!
不对啊,这完全不对啊。
在他心里《生根》《舅舅》不如美国片和意大利片,可结果在评委心中,美国片和意大利片不如《生根》还有《舅舅》?!审美能差这么多吗?
谢兰生是晕头晕脑地走上去致感谢词的。
本能般地走上舞台,谢兰生对着话筒竟卡壳了。
因为刚才已经放弃,一直念叨的感谢词被丢到了爪哇国了。
第一句是什么来着……糟糕,想不起来第一句了,也顺不下来后面的了。
他强撑了十来秒钟,遵循本能地说出“谢谢主席和众评委”之后就又没词了,下边观众全都发出十分善意的笑声来。
然而就在这时,谢兰生在观众席看到有只手挥了一瞬,他凝神望过去,发现手的主人竟是莘野。莘野温柔地看着他,两只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冷静。
谢兰生便深深呼吸,挺突然地就平静了些,他不看观众,而是看看脚下,专心地想,终于是想起来了。
“抱歉,太紧张了。”谢兰生笑,“感谢主席和众评委。这是一个莫大荣耀,能拿到它我很幸福。嗯,大家知道,我是来自中国的独立电影人。我们经历很多困难才拍出了《生根》一片,每个人都非常孤独,每个人也都非常勇敢。因此,我衷心地感谢摄影师祁勇、录音师岑晨,助理甄红、贾绿,还有演员莘野、欧阳囡囡,还有……我尤其要感谢莘野,在《生根》的摄制当中他提供了很多帮助,不仅仅是本职上的,还有其他各方面上的。比如,多亏他的500美金我才能够站在这里。当主席MatteoDeSciglio说参赛要意大利语字幕时,我想的是完了完了,我没有钱。”
众人都笑。
“总之,”谢兰生又说,“感谢都灵,感谢莘野,也感谢大家。”
谢兰生把奖杯举举,与主持人示意告别,下了台子。
他看到莘野眼睛很亮。这番话是自己写的,并没有请莘野翻译,他希望,到这一刻时,莘野可以亲耳听到他对《生根》有多重要,对自己这一路有多重要。
本来,谢兰生还有点害怕“独立电影人”这个词,觉得自己只是想拍片而已,然而现在也不遮掩了——又有什么可遮掩呢?他就是“独立电影人”,无论如何只能接受。
下来后,谢兰生又仔细想想,觉得,自己能拿这个奖项还是因为“来自中国”。中国正在受到关注,而自己拍了一个家庭。电影节都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政治因素,引导观众关注它们认为应该受关注的。
当然,作品实在差也不行。
可是,《生根》有好莱坞的摄影师,有北广毕业的录音师,有影帝莘野,有澳大利亚的ABCLAB,还有……呃,池中鹤冲完片子剩下来的冲片药水。而且,因为海关扫x光,他反而把几个片段给拍到了接近完美。
如果不是罗大经、张继先同时跑路,如果不是澳大利亚海关自以为是,还未必有这个结局。